见莘迩忘了旧事,鸠摩罗什不是话多之人,也就不再多言,亦不追问莘迩是如何在译文出来之前,就知道了“色即是空”此八字的,把之脑补为了莘迩可能是听哪个胡僧讲过的,微笑说道:“君侯与此经有缘。若是不嫌贫道字丑,改日贫道亲书写一遍此经,献与君侯。”
莘迩心道:“我怎就成有缘人了?”笑道,“大和尚你的亲笔经文,而今在谷阴千金难求,我听说就连那求子的,有的都把你写的经文裱挂墙上,日夜焚香膜拜!你如肯送我,我自是却之不恭矣。”问道,“不知和尚现下在译的是何经?”
鸠摩罗什庄重而严肃地答道:“《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此经即是《金刚经》,也是后世著名的一部佛经。佛家八万四千法门,般若为其一种,宣扬的内容以空性为主,《心经》和《金刚经》都是般若法门中的经典。如果把《心经》比作般若法门的总纲,那么《金刚经》就是般若法门诸多佛经的一个略本,地位是相当重要的。
鸠摩罗什庄重的姿态与语调,既是因为《金刚经》在般若法门中的重要地位,更关键的,也是因为《金刚经》讲述的是大乘佛教的教义。
小乘佛教在中土大规模传播的时间早於大乘,所以小乘的影响,直到时下,仍比大乘广泛,贺浑邪帐下的佛澄和,——说来这个佛澄和与鸠摩罗什还有血缘关系,他亦是出自龟兹王族,但他来中原的时间早,那时龟兹还盛行小乘,未因鸠摩罗什而奉大乘,故是佛澄和学的就是小乘,又如江左现下那个与士人们交往密切的那个支姓名僧,起初学的也是小乘,定西亦不例外,境内的佛教徒,如今修行小乘佛教的还是为数不少,道智、竺圆融师兄弟,他们原先便是小乘弟子,甚至左氏,原先信奉的也是小乘。随着鸠摩罗什的到来,像龟兹的和尚们一样,受其感化,道智等尽管已陆续转投到了大乘的门下,左氏也改信了大乘,但到底大乘佛教还没有一统定西的僧界,更遑论北地、南方了,因是鸠摩罗什近年所译之经,多是大乘经籍,对现下正在翻译的这本大乘的重要经典《金刚经》,他当然也就会是非常的重视。
莘迩说道:“待此经译成,也请大和尚抄写一份,送我可好?”
佛教的推广和发展,离不开当权者的支持,虽是莘迩不肯浪费民力、财力,开凿佛窟,可他对译经事业的扶助和支持,已是令鸠摩罗什等得益匪浅,对莘迩的这个要求,鸠摩罗什求之不得,自不会推辞,爽快应诺。
应诺过后,鸠摩罗什转身,朝左氏行了个礼,再向莘迩行个礼,告退而出。
殿中没了外人。
左氏柔声说道:“将军,请你上前来。”吩咐伺候的宦者、宫女,“为将军设榻。”
鸠摩罗什刚才坐的榻是个独榻,只能容一人坐,太小了,左氏认为配不上莘迩的身份。几个宦者、宫女撤下了鸠摩罗什的坐榻,搬上来了一个多人可坐的大榻,放在丹墀的左侧。
莘迩行至丹墀下,行礼说道:“拜见太后。”
“快请坐吧。”
莘迩没有落座,躬身不动,说道:“臣不累,站着就好。”
“将军,我方才听你与鸠摩罗什对谈,没想到将军军政操劳之余,也是常读佛经的么?”
莘迩一本正经地答道:“上有好,下必甚焉。太后信佛,臣为人臣,便是政务繁忙,空暇之时,又岂能不学效太后,读佛经一二?”
左氏楞了下,旋即醒悟过来,这是莘迩在开玩笑,抿嘴一笑,说道:“是么?那我就要考考你了,看看你学效的成果怎样!我且问你,就你刚才背诵的《心经》几句,其意是何?”
这个考问难不住莘迩。
一边回答左氏,解释那几句的意思,莘迩一边心中想道:“《金刚经》此经,著名於后世,即使非是佛教信徒,多也知道此经,我虽没读过,但由此可见此经的传播影响。待至鸠摩罗什译成,送来我一观之后,我当设法,把此经和《心经》的译文传去关中、河北、中原、江南等地,最好能把鸠摩罗什、道智诸僧,在南北各地的佛家信徒中,借此塑造成得道菩萨的形象,以提升我定西佛教的名气,扩大我定西在南北民间、士流中的声望,等来日我有力量出陇,光复北地之际,也好给我军减少些阻力,使我能够更容易地收拢到民心、士心。”
莘迩支持鸠摩罗什译经,闲时读经,却非是单只为了讨左氏欢喜,也不是因为他信奉佛教,而是因为他另有此种的考量。
左氏听莘迩解释得头头是道,与鸠摩罗什之所解,竟是意思一样,不觉赞叹,说道:“早知将军对此经领悟这般之深,我又何必召鸠摩罗什问询经义?请将军来给我解经就是了!”
“臣愚钝,所领会之经义,也许会有错谬,不能与鸠摩罗什比。”
左氏美目流转,心道:“自那晚大王急病,我晕倒阿瓜怀中后,阿瓜见我的时候,慢慢的不如以前拘谨了。”回想起那晚的情形,面颊飞红,虽是过去了许久,依然不免羞涩,但因莘迩从那之后,不复早前的那种拘谨,又生欢喜之意,想道,“刚才还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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