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邴的校尉,单名一个播字,其家数代在麴氏军中为将。麴球口口声声喊他“老邴”,他实际年岁并不大,与麴球同龄,与麴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关系熟得很。
听到麴球的话,邴播迟疑片刻,咬了咬牙,去到坐骑边上,往褡裢里摸了半晌,回来摊开手掌,露出四五个银五铢,说道:“将军,来的这一路上,我十赌九败,带的行资输了个干干净净,就剩这么几个银钱了。将军若不嫌我钱少,我一股脑儿全押上去,博个痛快!”
麴球唤亲兵取来自家的钱袋,把里边的钱币统统倒落地上,泰半是银五铢,少数是金五铢。
他拨出六七个金五铢,笑道:“我给你翻本的机会。”朝远处的属吏、兵卒休息区叫道,“开博、开博,有谁来?老子这一袋钱,谁能赢去算他能耐!”
三四个好赌的吏员应声跑来,十余个兵卒也凑至近前。
麴球问莘迩道:“督君玩不玩?”
莘迩对赌钱没啥兴趣,但出於结交麴球的念头,此赌是一定要参与不可的了,笑道:“我没带钱。”解下佩剑,问道,“以此剑作个赌注,可以么?”
莘迩那剑貌不惊人,剑鞘朴素,剑柄上也没有装饰。
邴播瞄了眼,撇嘴说道:“督君,官大不能欺人啊,你拿根木条作注,不合适吧?”
“木条”之辞,说的是本朝以柔弱为美,fēng_liú的士人们弱不禁风,却是早鄙弃了前代的质朴尚武之风,虽则“剑者,君子武备”,官吏出行仍多携剑,可所携之剑已非真剑,而是以木代之,仅仅装个样子。
莘迩抽剑出鞘,横削草丛,细软的草茎迎刃而断,归鞘倒持,递给邴播,笑道:“我此剑却非木剑,百炼锻锋,货真价实。校尉不信,可以检查一下”
邴播挠头讪笑,哪里会去接剑?说道:“信,信!”
麴球心道:“怪哉!督君士族子弟,却与那帮奢靡自矜之辈,截然两类。我邀他博戏,本是客气,以为他不会参与,未料他并不介意与兵卒同戏。”对莘迩另眼相看,泛起了亲近之意。
麴球丢骰子给邴播,让他先掷。
邴播接住骰子,却不肯丢,笑道:“将军,你赌技高明,我与你赌,骰尚未掷,胜败已分,毫无乐趣。博戏、博戏,博者,斗也,总得有个你来我往,方才有趣。”
麴球问道:“你何意也?”
“我请与督君博上一博,不知可否?”
麴球没想到他会搞这么一出,笑骂道:“你个狗东西,还真会算计,知道便宜怎么占。你那几个小钱,怎能与督君的宝剑对注?”
莘迩倒挺乐意,笑道:“无妨,无妨。校尉愿我与赌,我奉陪就是。”
邴播攥着五个骰子,揉搓许久,掷到垫於草面的木板上,屏息凝神,看那五骰转动。
火苗起伏,骰子时而清晰,时而阴暗。
围观的近二十人,或坐或立,个个倾身注目。
骰子相继停下,共得两色,三个黑色,两个雉色。
这叫“雉采”。
五木博戏的骰子与后世不同,首先形状上是两头尖、腰为圆梭,只有正反两面;其次,正反两面也不以数字为区分,每木子均是一面黑、一面白,其中有两枚木子的雉。
投掷的结果分贵采与杂采。
贵采有四,五面皆黑的叫做卢采,是最好的,其次便是邴播丢出的这个,三黑两白,叫“雉”。
众人欢呼。
麴球笑道:“换个对手,你小子的手气可就不同了啊。”心道,“督君此剑锋利,无十金不能得。我与督君初识,不好累他赌输宝剑。我来帮他投上一把。”
他两三岁就开始玩五木,确如邴播所言,技术高超,闭着眼都能丢出卢采,当下抢过骰子,边道,“不成,难得你小子手气好,我见猎心喜,非得与你赌上这把不行!”
说与莘迩道,“督君,这把我来,下把你来。”
别人赌博求赢,莘迩存了结交麴球的意思,此时却偏偏求输,哪里愿意让给他来?笑道:“护军见猎心喜,我亦踊跃欲斗。这把,让不得也!”见麴球犹豫,不给他骰子,戏笑说道,“怎么?莫非护军知我必输,又或是担心我输不起么?”
麴球哈哈一笑,把骰子给他。
莘迩随手掷出。
邴播紧张地瞪大眼睛,视线瞬息不离,但见那五个骰子,先出了两个黑色,接着出了个白色,也就是雉。两黑一白,与邴播的三黑两白甚是接近。
包括麴球在内,所有的观者都屏住了呼吸,凝视仍在转动的最后两个骰子。
莘迩也是聚精会神,心中想道:“不会与他转个同采吧?”
那两个骰子慢慢转定,停在板上。
大家看去,两个都是雉。
两黑三白,黑面为犊,这叫“犊采”,也是贵采,但不如卢、雉,四个贵采里头,只比五子皆白的“白采”好。
莘迩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笑道:“可惜,没能也转个雉采出来。”递剑过去。
邴播迫不及待地拿住,抽出半截剑身,映着火光欣赏,欣喜地说道:“真是好剑啊!”
莘迩微笑自若,坐地不语,无有半分失剑心疼的模样。
麴球不觉暗赞,嘴上没说什么,只呼余人参赌。
在野地住了一晚。
次日,诸人继行,下午时分,到了张景威等驻帐的地方。
七八座帐篷错落草间,临河不远。
河边两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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