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歌声响起,前军开始转向,而距离前军近千步的中军也开始变得骚乱。
看了一眼连绵不绝的官道,张仲犹豫了一下,出声问到。“山蛮族,现在撤军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了。”
李炀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这场从劫道引发的庞大案件,到现在基本已经落下了帷幕。“中军距离前军不过千步,此时后撤,必被衔尾追杀。”
“死伤必众。”
随后,他伸手指向中军背后的大营,那是数万蛮人花了数天时间一点点完善起来的,虽然算不上坚不可摧,却也在水准之中。“营盘修建日久,固守,或可一搏。”
张仲定睛看去,战局一如李炀所料,蛮人中军开始收拢,缓步退入营盘,成固守之势。
“太远了些。”
李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张仲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下去看看吧。”
下去看?
张仲双目一亮,躬身下拜。“固所愿也。”
当张仲和李炀带着亲卫,到得战场不远的山坡上与秦人甲士汇聚在一起时,才发现牙门蛮族的军队也并没有冒进,而是停下的脚步,与中军相互对峙。
随后,张仲便见得有快马自前军冲出,他们是去传令后军,使得原本在后军待命的小部族舍去原本的中军,与牙门蛮族汇聚在一起。
集合四万蛮人,一起合围。
不过两刻钟左右,整个蛮人大营,就被这四万蛮人三面合围。
“此围三缺一之策。”李炀指了指战场,继续对张仲进行讲解。“譬如狼群围猎,不可尽围,尽围则困兽死斗。”
“有伤身断爪之险。”
“自然,也不可随意。”
张仲很清楚自己的不足,李炀愿意教,他自然也愿意去学。“还请贼掾指点。”
“夫围猎之道,围,则使之不可力敌,放,则以强补之。”李炀指了指左右,让张仲环顾秦人甲士所处的位置。
“比如此时。”
环顾之后,张仲顿时心中有数,秦人甲士所处的山坡正是放开的一面,也正好在牙门蛮族本部的旁边。
也就是说,这看起来人数最少的秦人,其实是有着整个牙门蛮族为后援的。
对于这传说中的围三缺一,张仲心中有了想法。“是以围三缺一,缺才是致胜的关键?”
李炀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孺子可教也。”
“那下一步又当如何?”
“下一步....”李炀非但没有回答,相反他还反问了一句。“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
张仲仔细盘算了一下,既然都是蛮人,蛮王围三缺一还占着大义,强攻肯定不可取,所以他必然会。“乱其军心。”
沙摩邪骑着那匹矮小的西南马走到牙门蛮族正前方,正对着中军大营。“汝等判令而反,其罪当诛。”
事实上,蛮王的土话张仲是听不太懂的,秦人当中也几乎没有人能听得懂。
但好在军中有蛮人派来的翻译,没错,就是那个小女孩,沙摩珏。
此时,她正站在李炀和百里豹的旁边,轻声复述着蛮王的话语。“今本王至此,本当破军斩将,尽杀汝等以正蛮族军令。”
中军略有骚动,但仍旧稳定了下来。
“然,身为同族,虽有不赦之罪,本王也不忍相弃,是故,杀山蛮主将者赏,请降者不罪。”
蛮王这番话很好理解,但正因为很好理解,中军才更加骚乱。
“若是我,此时便要强攻大营。”李炀看着骚乱的中军,话语中略有些可惜。“趁其骚乱不安,必然一鼓而下。”
张仲略有无语,他能理解蛮王的心情和想法,此时冲阵无论胜败,死伤的都是蛮人,说是自断一臂也不为过。
中军的骚动不过一炷香左右,便有一名健壮的汉子走到了营盘的正前方,他直视着沙摩邪,义正言辞的说到。“吾等与秦人世代血仇,这广都城下,累累尸骨皆为吾等祖辈。”
“吾虽为从蛮,却也知十世之仇不敢或忘的道理。”
不等蛮王再次开口,他便指着鼻子骂道。“汝身为蛮王,不思报先祖血仇,反而投靠敌寇,有何面目见汝先人?”
这话不可谓不诛心,但蛮王却晒然一笑,略带嘲讽的开口。“山中凄冷,吾等幼时亦缺衣少食,日日与野兽为伍,每临冬至劫掠秦人以补不足,然所得甚少,以至于大人年迈,不忍就食,死于山中......”
“何也?”
随着这话说出,场上的蛮人皆陷入沉默,有一种浓重的悲伤,开始蔓延。
沙摩邪声音变得宏大,说出了自己之所以入秦的主要原因。“大人昔年也曾破军冲阵,老迈却无得安享。”
“以己之死,换汝等活下来。”声音低沉,宛如质问。“有愧乎?”
自然有愧。
随着这句话落下,张仲能明显的感觉到蛮人们士气的消沉。
是所有蛮人,包括蛮王沙摩邪本部在内。
“先祖之仇自不敢忘,然昔年吾率军破秦,一番大战之下,仇已然报了。”
“今入秦得黔首之籍,春耕秋收,使大人不至于死与冬季,幼小不至于哀哀求食。”他将大钺轻轻抬起,有一种举起整个族群的慷慨和豪迈。“吾沙摩邪,有何不可面对先人。”
张仲深呼吸一口气,眼中有些动容。
凭直觉,他觉得蛮王沙摩邪所言恐怕是真的,他是真的这么想。
也因此,张仲第一次将蛮王从一个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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