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气氛冻住一般,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只能听见空调的运作声,吹出呼呼的冷风,人心都要吹凉。
宁老先生不怒自威,一张张翻看照片。
照片里,宁屹扬揽着一个孕肚高挺的女人,两人从一辆豪车上下来;他送女人进了高档小区的一栋公寓楼;女人仰面对他笑,他垂着眼,面无表情。剩下的几张照片不是同一天拍摄的,皆是两人共同出入高档小区的画面,足可证明宁屹扬与那女人来往频繁。
毕兆云前几天拿到照片时,恨得牙痒,宁屹扬的做派可谓刷新了她的认知。
宁老先生扬手将手里一沓照片摔在茶几上,好几张滑到地板上,宁宗德和邰淑英都瞧见了照片拍的是什么,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尚且不敢对老爷子阳奉阴违,宁屹扬哪来的胆子?
“不成器的东西!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宁老先生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多,说完就咳嗽起来,脸色难看得很。
宁宗德担心人气出好歹,赶紧呵斥宁屹扬:“还不跟你爷爷认错!”
宁屹扬一回生二回熟,跪倒在老爷子面前,低头认错:“爷爷,我没有忤逆您的意思,我当初是想跟那个女人断了,可她拿出了孕检报告,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我不忍剥夺,造成今天的局面,是我的错……”
毕兆云看着这个男人痛哭流涕的样子,心中发冷。她以前是眼瞎还是心盲,怎么会觉得他诚挚踏实呢?
他分明满脸虚伪,连做戏都令人恶心想吐。
毕兆云一秒都不想多待,拎着包起身,朝老爷子鞠了一躬:“爷爷,今日多有打搅,是晚辈失礼,先告辞了。”
她最后看了眼宁昱安,冰冷的眼神底下满是不舍和痛惜,但她知道自己留不住他,是她没本事,怨不得任何人。
毕兆云走得很快,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她顿了顿,回头见是宁苏意,脚步停了下来,面色有所缓和:“苏意。”
宁苏意:“我送送你。”
毕兆云看着她,歉然的样子:“对不起啊,我没想过要气爷爷,说到底这是我和宁屹扬两个人的事,不该把旁的人牵扯进来。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他一直拖着不肯离婚,起诉又要耽误好长时间,我不大想耗在这里。”
宁苏意摇摇头,没觉得她哪里做错了。
宁屹扬竟让外边那个女人怀孕了,既在她的意料之外,想想又好似不算特别意外。他那个人,她如今也算看清了。
“你现在住哪里?不是还要再找宁屹扬商议离婚的事?”宁苏意问。
“我找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等办完离婚手续,我就会彻底离开宁城,只偶尔过来看看安安。”
送走毕兆云,宁苏意折回去,客厅里的气氛跟她出来时没分别,仍旧一股子憋闷人的气息。
宁屹扬跪在那里不起,老爷子这回倒铁了心,不给他留面子,叫他就跪着好好反省,自己做的都是什么糊涂事。
一般这种时候,珍姨都谨慎地不掺和,也不观望偷听,躲在厨房里忙活自己的。宁苏意去了厨房,珍姨面色尴尬:“要什么?我给你拿。”
“早上做的烧麦还有吗?我没吃饱。”
“有点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不用,我吃几个就好。”
宁苏意就在厨房里吃,一手端着只餐盘,一手拿筷子,夹一个放嘴里,听见外边客厅里老爷子怒气难掩的声音。
“你前些日子潜心研究投资,我只当你是有所悔改,转了性子,可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投资失败我就不说了,私生活竟也处理不好,闹得这样难看。”老爷子最后一句低下去,“我真是看错你了,以为你和你爸……”
余下的话没说,但凡听到的人都能意会。
宁苏意吃完几个快凉掉的烧麦,把餐盘拿去洗碗池,被珍姨一把接了过去:“你去歇着,我来就好。”
宁苏意没离开厨房,侧身靠在流理台。
珍姨掰开水龙头,边刷盘子边叹气:“你不在家的一个多月,父子俩没一个能让老爷子舒心的。那一个不知在外惹了什么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找上门来,把老爷子气得咳了血,还是你爸出面给摆平的。轮到这一个,又不让人放心……唉,这些话我原不该说。”
宁苏意没接话,手机响了,她从口袋里摸出来,看到是梁穗发来的消息,她回复过去,明天再去公司。
家里闹成这个样子,她哪怕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就此走掉。况且,老爷子那里,她还要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刚准备把手机揣回去,又响了一声,这回是井迟。
“晚上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我没去公司。”
井迟发来一个问号。
宁苏意简单解释了一下,家里出了点事情,暂时走不开。
——
许久,客厅归于安静,宁苏意问了声,得知老爷子进了书房。
她敲了敲书房的门,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应允声,她推开门进去,瞧见老爷子坐在靠近阳台的那把藤编躺椅上,腿部搭了张毛毯。
一旁的茶几上煮了一壶参茶,放在保温底座上,随时能喝到热的,但老爷子一贯不爱喝这些,只钟爱绿茶。
宁老先生瞥她一眼,指了指茶几对面的单人沙发,示意她坐。
“你也是来当说客的?”老爷子掀了掀眼皮,不大提得起精神,眉目间净是褪不去的烦忧和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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