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头自桥上一跃而下,不意脚下打滑险险一个趔趄。
他往光头上拍两巴掌又摩挲,脸上笑嘻嘻道:“原是要做个仗义人的,不料想武艺疏散卖个乖,见谅,见谅。”
李寇细看两眼,那是个满面红光的胖大僧人,身量高大,光脑袋上竟有好几道肉褶子。
李寇不喜僧道,心下倒是警惕得很。
那厮少说也是个油子,分明一身武艺颇有些造诣,偏偏要弄乖出丑,只怕不是个善僧。
僧人甚粗豪,对李寇的疏远似乎并未瞧出来。
他径指着张大户笑道:“渭州久住张员外家,张员外家正店,好大的买卖,怎地为数万钱这般啰嗦?”他手指李寇,极是热心地道,“这少年人身怀宝物,不当是个非你张大户不卖的,以小僧看,倒不如待天明时,寻甚么陈走马刘参军只管将那宝物奉上,纵然得钱不过几缗,只消问个前程,或是当个扈从,或是求个营生,万一聪明伶俐,那些人瞧着顺眼,州学里荐个出身,这都与你张大户无关,只是这宝物你唾手可得而未得,你却懊悔不懊悔?”
李寇细看那两人,本以为是张大户家的宾客来做托儿,没想到那光头说一句,张大户脸色便白一分,到他说出什么陈走马刘参军,张大户一张胖脸已经通红了。
这光头莫非是个真仗义人?
李寇并不为他帮忙讲价而放松警惕,试玉要烧三日满何必忙着给他下个定义?
他心中只明白那张大户要花大价钱招待什么陈走马刘参军。
走马?
当是告示上那走马承受吧?
这是个什么官儿李寇也不清楚。
倒是参军这个他知道,《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这片文章他背诵过。
那两个是什么奢遮人物吧!
不过他也听明白了这张大户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土豪。
什么久住张员外家,久住?
想来应该是客店之类的东西。
还有这张员外家正店。
这种土豪既然遇上了,正好也需要只有我有的东西。
那么?
卖他!
李寇趁机道:“二十五万块……钱你要就拿走。”
这时,张大户嘟囔一声“若要交税又需饶我不少”。
原来这私下的交易也要交税?
但是李寇不相信张员外的话。
斗升小民许是定要交税,这等奢遮人物又结交官儿还有钱他会奉公守法交税?
纵然是现代也有那么多逃税的,何况这大宋的法律压根就是个漏洞百出的筛子。
李寇道:“那是你的事情。”
张员外踟蹰再三瞪着眼睛道:“也好,你随我去立下字据我便足额偿你二十五万钱——分文也不饶?”
李寇道:“饶你可以,须将粮食来换,我这里既有老弱,又有小孩,你须饶我几日房钱。”
正这时,河堤上有人厉声喝道:“尔等何故造次?”
有松明火把亮处下来五七十个军卒,有个穿走动时作响甲胄的军官,腰下悬刀,手提一柄铁头棍大步过来。
张员外当即捅咕着李寇忙教收起那玻璃瓶:“莫教这厮们强取了去。”
李寇早收起酒瓶又把罐头瓶塞在朱文怀中,目视那胖僧稍稍远离了些。
他忽然觉察到那厮是个机敏的人。
至少是个消息灵通的人。
那张员外十数万钱顷刻间拿得出来,是个土豪;那走马承受与参军也非寻常人物,他们往来怎会教一个寻常僧人知道?
不管他来意如何只怕未必是个真善人。
他余光瞥见朱文轻轻一闪站在那僧人身后,显然也是个不放心那僧人的。
这人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李寇心下有了计较,他并不懂这时代的经济,片刻与那张大户去取钱,须带着朱文才是,此人既有武艺在身,又有家小,应当是在场所有人里更值得相信的。
至于那一身武艺倒也勉强过眼的僧人,他若要跟着那也随他。
这样一个消息灵通的“仗义人”倒也能用他一用。
倘若他有什么目的,好说时那也好说。
说得不好自也有对付他的法子。
那军官带着人走近了,见得张大户在这里,先是吃了一惊,而后笑道:“张大户起得好早——怎地不去店里看着?莫教小厮帮闲偷了你的钱。”
张大户似有些恼火,忍着没有发作。
他只向那人拱拱手道:“这里有个读书的秀才,我与他说几句闲话,送些热汤权且作个人情。”
这厮倒也精明,说完又向河堤上叫道:“天寒地冻,我家忝为大户,快取些饭食热一热送给这三五百户吃。”
他是大户人家,便是施舍三五百口人一顿饭又值当几个钱?
何况那剩饭剩菜本就是倒掉的物什。
只是这一手便堵住那军官的嘴,纵然有心为难也须仔细流民们闹事。
果然,流民之中有人叫一声“张大户真是个奢遮人物”。
顿时有百十人纷纷称赞:“渭州张大户是个奢遮人物。”
那军官便不再多事,只看桥墩下仅有七八个人也便不再过问。
他只看朱文那一件军大衣在火把光中有些奇怪,仔细瞧两眼果然是老弱童子也便没有在意。
他却不曾看到李寇站在背光处盯着他瞧了半晌。
那是个职别不低的军官,他是穿着一身铁甲的。
李寇听小妹说过古代的甲胄普及率,钢铁生产很少的古代,一支精锐部队不要说全装备铁甲,就是基层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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