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朱宛婷一翻手,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从她的袖子里钻了出来。她将这蜘蛛轻轻的放在地上,心中念念有辞。
那蜘蛛似乎听到了朱宛婷的心声,沿着楼梯缓缓爬向方杉。
此刻,方杉跟朱老板并未看到朱宛婷的小动作,继续讨论如何振兴如月楼。
朱宛婷一边驱使自己的小宠物向方杉靠近,一边也听着谈话。
“朱老板,我觉得,若要长久的在这里扎下根来,就必须得到往心城百姓的认可。切勿贪图小便宜,而断了如月楼的命脉。嫌贫爱富之事最不能为。”方杉侃侃而谈。
“嗯哼,说的一套一套的。看在你说的还不错的份上,本姑娘大发慈悲,决定就咬你两口。”朱宛婷心中想。
朱老板愁眉苦脸的说道:“方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嫌贫爱富之事,我也知道不好。但是一个穷人进了店里,我心里就没啥好脸色了,就算强颜欢笑,恐怕还不如不笑。若是一个富人进了店里,我就心花怒放,收都收不住。”
方杉若有所思,朱老板所说怕是不假,并非他们不知道这个道理,而是利欲熏心,难以控制。
“如果是这样,我想,朱老板您不如请些当地的百姓来当店铺的伙计,应当更有利于酒楼的经营。”
“唉,方公子所言及是,但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伙计,平日里好吃懒做,若是他们没个活计,怕是更加无所事事了。”方杉诧异,原本以为朱老板是为了省钱,才用了这几个亲戚当伙计,没想到朱老板考虑的竟是这个。
方杉有些头大,说道:“这般养着也不是办法吧,只怕反而助长了他们懒惰的性子。”
“那有什么办法呢?亲族之情,朱某倒是割舍不下啊。”
方杉凛然,这朱老板原本在方杉看来像是个奸商,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唯利是图的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朱老板不会陌生吧。还是要让他们学点营生的手段,那才是真的帮助。”方杉如是说道。
朱老板听了这话,也是点点头,他何尝不知呢?苦于无计可施啊。
话说这朱宛婷听着自己父亲与方杉的对话,却是颇受震动。眼中神色闪动,一开始她想让自己的蜘蛛咬方杉三口。让他上吐下泄,痛苦个几天。
但随着两人俞谈俞深,从三口到两口,再到一口,最终却是让自己的小宠物静静地爬回自己的袖口中,伫立在二楼的楼梯口,静静地听着自己原本反感的父亲,向一位陌生的公子诉苦。
朱老板心中似乎藏了很多很多的话,憋的难受,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对着方杉,他竟是放下了自己的面具,全盘托出。
从小时候自己父母早亡,吃不饱饭,到后来跟着一位雕刻玉石的老师傅打下手,期间受尽剥削与虐待。
再讲到当初前往南疆收购原石,结识了当时孤苦伶仃的妻子与她的两个弟弟,他利用妻子的关系,通过艰难的斗争,拿下自己第一批原石,而后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在中原赚到了第一桶金。
而后生意俞加壮大,混的风声水起,却在一个最关键的时刻得知妻子生了重病。当时他本应全力以赴,回家救治妻子。然而此时正有一个大大的商机,他决定先把生意做完,再赶回去。结果,等他做完了那笔生意,赶回家时,却晚了。
朱老板讲到这里,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五十几岁的人竟是痛苦的哭了起来。
反复念叨着:“我不该啊!不该啊!”
方杉静静的拍着朱老板的背,没有多说什么,他除了深深的叹息,还能如何呢?
待到朱老板平静下来,他继续讲道,妻子死后,玉石的生意便做不下去了。靠着之前的积蓄,在武华城开起了酒楼,最后到往心城来了。
他一直心中有愧,便想加倍的补偿在女儿身上。但凡女儿有所要求,他一一满足,对两个小舅子,也同样悉心照顾。
但这已经晚了,那件事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女儿也因为这件事,而对他怀有恨意。
方杉不知道如何去评价朱老板的为人,当初朱老板放弃那笔生意而选择回去救人,就真的能挽回他妻子的性命吗?也不见得。
但此后却背上了一辈子的内疚与自责。
具体的情况如今也无需再去讨论了,这世间的事,总叫人难分对错。
“方公子,稀里糊涂的跟你讲了这么多陈年旧事,让你见笑了。”朱老板轻轻的拭去泪痕,恢复了以往那个精明的样子。
“不妨事,别太自责了,当初你也不知道妻子的病如此之重。你至今不娶,可见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方杉静静地说道。
朱老板苦涩的笑了一下,说道:“也不见得,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说的也是我,那条幅之事,还望方公子替我向唐公子道歉。”
“当然可以,今天也晚了,我们来日再聊。”方杉起身告辞。
“方公子慢走。”朱老板将方杉送到门口。
叹了口气,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思念起自己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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