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年腊月十一,帝都凤华,慎王府。
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密集的阴云笼罩着无边的穹苍,沉重的压迫感让人觉得心中沉郁不堪,抬首间瞥见了彤云被撕裂开的一角,那缝隙中露出了惨淡的黑与猩红之色交织缠绕。
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黑夜还是白日。
片刻的功夫,一场倾盆大雨便就此落下。
击打在青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犹如珠玉接连砸落于盘中。此时此刻,寂静的慎王府外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的手中执了一柄素色的八开竹骨伞,身形颀长,墨发用浅蓝色的缎带轻轻的扎起倾泻身后。
男子站在檐下,收了伞,上前扣门。不多时,门内便露出一个婢子的面庞来,那婢子看见男子的模样时,低声唤了句什么,便直接迎着男子朝里去了。
待他们行至正堂前时,男子向那婢子道了谢,婢子回应道:“苏公子严重了,奴婢先行告退。”
那婢子走后,苏辰砂才迈开步子朝正堂中行去,而堂兄所坐之人正倚着身子,以手撑住额角,双目轻阖,竟是并未发现他的到来,苏辰砂不禁蹙眉。
他轻咳了一声,唤到:“羽涅。”
秦羽涅这才闻声抬眸,竟发现苏辰砂不知何时站于了他的面前,神色有些沉。
“辰砂,你何时来的?”问出此话,秦羽涅按住自己的额角,只觉自己的头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撕裂一般,疼的剧烈。
苏辰砂不禁担忧起来,起初来时心里的怒气也随之消散了分,“我刚走进来不久。”但你竟是没有察觉,“你在想什么?”苏辰砂似乎比秦羽涅更加担心他的状况。
秦羽涅恢复了如常的面色,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
苏辰砂听他仍旧打算继续隐瞒自己,原本已经压制下去的怒火又陡然蹿了上来,“你还是不愿同我说真话?”
苏辰砂的质问让秦羽涅微微一愣,顷刻间他僵硬着的肩膀又倏地松懈下来,他苦笑,“还是瞒不过你。”
苏辰砂定定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全面了。”秦羽涅疲惫的声音传来,“我特地吩咐了苏越这几日不让你出门,对你封锁消息,可还是……”
“你觉得苏越能够拦得住我吗?”顿了顿,“他本就不会说谎,越加掩饰便越有问题。”
秦羽涅抬眸与他四目相视,发现他眼中除了隐隐的怒火以外还夹杂着担忧与心惊。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没有办法与你分担?没有办法与你并肩作战?”苏辰砂气愤的也正是这点,“我现在的确不如从前,能与你一同在战场上杀敌,可是你不该在这件事上瞒着我!”
“辰砂!”秦羽涅高声喝止他,眉目间竟也沾染上一丝怒意,“你明知我绝无此意!”
“那就让我知道。”苏辰砂平复心绪,轻声说到。
即便这声音是这样的轻,却狠狠地撞击到了秦羽涅的心上,“你明知……我不想让你卷进来。”秦羽涅有些颓然地俯首将脸庞埋于手掌之间。
苏辰砂见他如此,心中一痛,走上前,目光锁在他垂坠的玄黑袖袍之上,又渐渐地移至他的深埋面庞的手间。
“羽涅,起来。”他淡淡的声音好似天边飘浮的轻云,很近又好远。
秦羽涅在他的话语中抬首,墨色的瞳仁将他温润的面庞与素色的衣袍全部映入。而此时,苏辰砂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来,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抉择。
秦羽涅看着他白玉般无暇的掌心,忽然就笑了,展颜释然而明朗的露出笑来,伸手搭上苏辰砂的手掌,苏辰砂一使力便将他拉了起来。
他们对立着平视对方,皆勾起一抹笑,无需言语,他们都懂的。
“阿梨她怎么样了?”思及此处,苏辰砂两道若远山一般的眉又一次地紧蹙起来。
“我也不知。”秦羽涅摇摇头,眉目间是无法言喻的担忧与心疼,“不过宫中有贤妃的照料,应不会有大碍,现如今只有等待。”
“行动之时,我与你同去。”苏辰砂并不是在征求秦羽涅的意见,而是在告诉他自己要与他同去,一定要。
秦羽涅此次不再多言,只颔首,“你若出事,我永远都不会心安。”
这是在告诉苏辰砂,让他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他便是因此才不愿让苏辰砂卷入此事。
“阿梨出事,我也永远不会心安。”苏辰砂的心,他明白,因为他们说到底不过都是一样的。
“将你的天狼铁骑调来,让苏越一同前去,不然没得商量。”秦羽涅忽然强硬的态度让苏辰砂不禁轻笑出声。
“笑什么?”秦羽涅挑眉。
“我们慎王殿下,果然还是习惯于板着脸。”苏辰砂很清楚秦羽涅的改变来自于谁,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刀鸑鷟出事。
为了刀鸑鷟,为了秦羽涅,也为了他自己。
秦羽涅听了他的话无奈地笑了笑,又听他问到:“羽涅,你为何要选择这样的方式?”这样危险而又极端的方式。
“我要用最快的方式救出母妃。”别无选择,“既然云苍阑要让我选择,那么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羽涅,辛苦你了。”苏辰砂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此次安永琰竟是与你联手?他有何目的?”
“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那皇位。”顿了顿,“他不知从何处听闻了父皇已决定日后传位于我,以此与我做交换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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