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铠甲被笼罩在四射的金光之中,秦羽涅负手立于议和殿前,极目远,宫殿楼宇,星罗棋布,浩浩汤汤。
朱红与青碧相间,金光流云融进琼芳林园,雕梁画栋,参天树影摇曳,万簇繁华争妍。他在其间,看似享万千尊荣,内心却难起一丝波澜,犹如一潭被桎梏之水,动弹不得。
回想此次博义一行所发生种种,他才愈发惊觉这天下诸多不平事,皆不是三言两语能道尽,也不仅凭一己之力便可力挽狂澜。
苍生万民,无边疆土,都在一位帝王的掌心间,他手握至尊之权,翻手覆手都绝非常人眼见的那般轻而易举,这天下的担子压于一人之肩,但凡他轻挪微动皆会牵涉深广。
有时候,人即便能够明白真正的诟病所在,迫于形势,便无法也不允许真相的揭开,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这最为致命的根结都归于那九五之尊。
欧阳鹤之与云苍阑合谋之事他一清二楚,内心却深感无力,即便他手握力证,却低估这奸臣佞幸的手段,更低估了像云苍阑这类大臣在父皇处所受的恩宠。
作为一个臣子,他无法因此一事而让朝堂中的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作为一个儿子,他更无法将自己的父皇推上一个两难之境地。
他缓缓阖上自己的双眸,将那墨色的双瞳沉在宁寂里。
“殿下,还没走?”此时,笛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是皇帝与他有事商议才留至最后。
方才殿上争辩,笛琛并未开口,并不仅只因为博义一事他未曾参与调查,更重要的是,他与秦羽涅对欧阳鹤之与云苍阑的为人都心知肚明,对皇帝的脾性也摸得通透,所以他的三言两语在此事中绝不重要。
“笛将军。”秦羽涅与他轻轻点头示意,“本王还要去寿康殿看望太后,此次博义水患一事可有详细地向父皇禀明?”
“臣已悉数向皇上启奏,博义现下情况尚且稳定,皇上说将以最快的速度拨下物资,遣派朝中能人,前去兴修水利。”
“好,辛苦你了笛将军。”
言罢,便于笛琛一同行下阶梯,“殿下,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笛将军但说无妨。”秦羽涅觉着有些奇怪,平日里少见笛琛露出如此神情。
“殿下,前些日子含忧来探望过臣,拙荆曾问起过她与殿下夫妻之间可还和睦,她虽说与殿下相敬如宾,但神色间的犹豫与言辞的吞吐着实让臣有些担心。”笛琛浓眉深蹙,无法展颜。
秦羽涅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缓过神来,他实未想到笛琛与他说的会是此事,对于靳含忧,一时间他确不知该说些什么。
“殿下,臣知道这是殿下家事,臣不该多嘴,但含忧毕竟是臣的侄女,她自幼便甚受家中父母宠爱,她与殿下的婚事虽是皇上所指,但她却是真心喜欢殿下,所以还望殿下能够多包含体谅她。”笛琛字字句句虽也是为自己的侄女考虑,但却也不敢过分要求秦羽涅能够给予靳含忧整个身心,所以字字句句又需得再三斟酌。
“笛将军......舅舅,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抛去身份而言,您是我的长辈。”一直以来,秦羽涅心中始终都有一份对靳含忧的愧疚,他给不了她想要从自己身上所求的情感,唯有尽自己之责护得她安好罢了,“当年父皇指婚,将含忧许给我,她嫁到慎王府时年方十七,她识大体,明事理,待我一心一意。这七年间,我常年在外征战,与她相聚时日甚少,甚至也未曾让她心中有所期盼与慰藉,是我对不起她。”
“殿下心系苍生之苦,解家国之危难,含忧那孩子若是懂事便能体谅理解殿下。”
“不,舅舅你不明白。”秦羽涅兀自摇头,“十五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我曾以为我的生命里便只剩下在漫长岁月里对母妃和皇弟的寻寻觅觅,只剩下马革裹尸、尘土飞扬的疆场。但从某一刻开始,我突然发现,原来此生我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言至此处,秦羽涅抬起头看着笛琛,他的双眸中流露出一丝许是思及那人时的万般柔情。
这是笛琛从未曾见过的,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再继续说下去。
“舅舅,羽涅此生怕是要负了含忧待我的一片深情。”他此一言,以足以让笛琛明白他心之所向。
笛琛忽然记起那夜让秦羽涅奋不顾身,焦躁难安的那名唤作苏梨的人,只是那人分明是个男儿身啊......
“殿下不需过分自责,皇命难违,说到底你们都不过只是从命罢了。感情的事情,从来没有谁能够道得清,说的明,或许是含忧没有这个福分吧。”笛琛话中虽感惋惜,但却又通情达理。
秦羽涅心中感念他对自己这般无理的恳求能够如此包容。
“请殿下回府后告知含忧一声,让她来将军府看看拙荆,拙荆甚是想念她。”顿了顿,“那么臣就先告退了。”
秦羽涅点点头,“好,本王定会将笛将军的意思传达,笛将军你去吧。”
目送着笛琛走远,秦羽涅方才迈开步子朝寿康殿的方向而去,与笛琛的对话再次浮上脑海,日光肆意妄为将他的意识炙烤的昏沉,只隐约觉着那被笼罩在其中的清丽笑颜方能使他神志清醒,他深知他此生注定要负了靳含忧。
穿过重重宫阙,不知觉间,便已至了寿康殿门前,殿前宫婢见了他急急忙忙地行了礼又朝里去通报。
寿康殿虽为太后所居之处,但却并无半分奢华辉煌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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