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你到这里时,连小姐就已经出事了吗?”张全中问。
他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像是一只破鼓在橐橐响着。
“我刚进来不到一分钟,她就落下水来。”我集中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两句话送出喉咙。
我不忍心看那天窗,也不敢看天窗外那张脸,心里一直在反复念叨:“如果我不把她一个人抛下就好了,如果我不把她一个人抛下就好了……”
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不是有了凶险预兆,也许我就带她一起进来了。
四个人都是行家,既然我、张全中、静官小舞同时有了预感,那么连城璧也不会懵然无知。
正是因为我们试图避开凶兆,才导致了真正的悲惨事件发生。
“我们上去,先找人救连小姐上岸。”张全中说。
我情不自禁地嚎叫起来:“她死了,救上岸也没用……她死了,她死了……”
“不要激动,夏兄弟,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张全中双手击掌,试图唤醒我的意志力。
我以残存的理智命令自己:“去拿鼻烟,鼻烟能救命,去拿鼻烟,快去拿……”
这时候,我的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从口袋里取出鼻烟壶的简单动作至少费了半分钟,之后双手配合,拧开盖子,根本来不及将鼻烟磕在手腕“鼻烟穴”内,而是直接凑近鼻孔。
“连城璧一定不愿看到一个彻底崩溃的夏天石,她死了,我更得坚强,替她料理身后的一切。她就算死了,也会在天上看着我,一直默默地看着我。”我强迫自己冷静,而王煜留下的鼻烟也的确有着不可思议的奇效,连闻几次后,我的头脑便渐渐清醒。
“我先上去,你们随后来。”张全中已经冲出了石室。
“节哀,保重。”静官小舞好心劝我。
手脚的麻痹感觉消失,我攥着鼻烟壶,在右腕鼻烟穴上连磕了六七次,然后将一大撮鼻烟一口气吸进去,忍不住呛咳起来。
“连城璧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她死。张先生能解‘死毒’,就能想到办法解决任何问题。”我一字一句地说。
“夏先生,你不要钻牛角尖,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问题,其解决方法一定不同。我想,咱们先出去,然后从长计较。”静官小舞说。
我转身向外走,一个踉跄,险些跪倒。
静官小舞快步过来,费力地抓住我的右臂,搀扶我前行。
从那石室到河道里的裂隙是相当长的一段路,我至少跌倒了二十几次,全身都是尘土。如果没有静官小舞相助的话,只怕我倒下的次数还要增加一倍。
我们沿着不锈钢长梯上岸,没有停下休息,直接沿着河岸向南去。
就在半小时前,我和连城璧曾从这条路上经过。仅仅过了半小时,她就离我而去,并且是以一种惨烈得令人绝望的方式。
“你猜……凶手会是谁?”我的嗓子已经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果惨案因我而起,那凶手就是鲛人之主或者他派来的人;如果惨案与济南城江湖势力倾轧有关,那凶手就可能是秦王会的敌人;如果惨案跟连小姐的命运有关,那就是上天的旨意。”静官小舞列出了所有的可能,但每一种都不能确定。
我呵呵冷笑,奋力前行。
连城璧若是真的死了,我将与以上的三种势力终生为敌,绝不妥协。
她的死,像一只千斤重锤,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心脏。然后,我的心也似乎已经随她去了,胸腔内空落落的,什么都没剩下。
我们翻过了五龙潭公园北墙,稍稍辨别方向,直奔潭西侧的樱花林一带。
近四年来,五龙潭樱花节已经成了济南人固定的观赏节目。这些樱花树一半来自日本著名的樱花产地厢根县,一半来自湖北武汉大学,都是再三精选的当世正宗品种。
我第一次从水晶窗里看到连城璧时,注意到水中有漂浮的樱花花瓣,所以才判断那天窗就在这边。
张全中此刻就在樱花林边站着,另有七八名工人已经划船下水,正撑着长篙、贴着潭边缓缓向正南面去。
“给我一副水靠,我下去……我下去……”我无力大叫,只能哀求静官小舞。
“你情绪不对,不能下去。夏先生,你先坐下,让工人们去找。”静官小舞摇头拒绝。
我再次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五龙潭都围着我左旋右转。到了最后,潭在天上,月在脚下,五龙潭已经倒扣过来。
“这样也好,把潭里的水全都倒出来,就能找到她了。”我的脑子已经极度混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一口鲜血涌过喉关,哇的一声喷在樱花树上。
“连城璧,阿璧,阿璧,你怎么能离我而去——”这是我陷入昏迷之前,以最高调门、最尖厉、最痛苦、最愤怒的声音吼叫出来的一句话。
上天真是害我,我刚刚帮助张全中救醒了静官小舞,不求名利,无私奉献,只为促成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做了件大好事,上天却反手给了我一巴掌,瞬间把连城璧的年轻性命攫走。
难道真的如老济南人说的那样——好人活不长,祸害一万年?
这一变化中,上天待我太狠,我不服,我绝不服。所以这一次,我要怒撼天威,从九幽阎罗王手中,再度把连城璧夺回来。
我以全部热情待人,我以捍卫国家民族荣誉为重,我以身为济南人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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