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里,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天,邀月楼的花草树木终于扛不住,卸下最后一抹疲倦的绿意,显出几分枯黄的凋敝来。
西北风呼啦啦的刮着,前头场子里飘来的丝竹管弦之音,早被这朔风撕扯的七零八碎,听不出一丝雅意。
今日休沐,因着这倒霉天气,崔绾绾无法外出,便乖乖窝在锦云轩练习新学的琵琶曲。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新奇玩意儿,上一世只听过见过没摸过,这一世却要学会弹。她学这门乐器了已有小一年了,前几日才听裴乐师赞了一句“初见小成”,然后又教授了更为高难度的古曲让她练习。
不得不叹服,在这个时代,但凡敢以才名立身的人,都不可小觑。当初只钦佩裴文轩琴艺高绝,随他学了这几年才知晓,这世上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乐器,即使是新奇乐器,哪怕是从外域传来的,他听几遍,再琢磨琢磨,上手试试,练习一阵子,也就能掌握个七八成了,再假以时日多练习练习,就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而裴文轩绝对是最敬业的授业之师,秉承他对陈上师的许诺,对崔绾绾倾囊相授,一丝不苟,不仅慷慨大方的将他前十几年所学悉数抖出,凡是有所见所得之新乐器曲谱,待他研究透后,也毫不吝啬的授予崔绾绾。用他对陈上师的话来说,上师对他有知遇之恩,绾绾姑娘又天资聪颖,于情于理他都乐见其成,对绾绾的曲艺教习与对裴莺儿一样,绝不藏私。
有这样的授业恩师,崔绾绾不得不诸般乐器轮番修习。裴文轩颇为自得的说过,凡是乐器,虽有异处,也有同处,摸清其异曲同工的原理,便就一通百通,修习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似乎,颇有几分道理,至少,这几年下来,崔绾绾换新乐器修习时,上手快许多,没过多久便能领悟其要领了。
“姑娘歇会儿吧,已弹了一个时辰了。”绿名煮了果茶端来。
崔绾绾这一曲已至终了,便停了弹拨,将怀里抱着的琵琶搁置于案几上,吩咐绿茗先收起来,“今日此曲我就练到这儿吧,下半天时写写字,歇一歇。”
绿茗应诺着,轻手轻脚收好了琵琶。
净了手脸,崔绾绾正端着一杯果茶啜饮着,听见外间丹心的声音:“王嬷嬷,姑娘方才在练琵琶曲呢,这会子没听见声音了,许是歇着。”
崔绾绾看了一眼绿茗。绿茗会意,掀开帘子出去说道:“姑娘请嬷嬷进去叙话。”
王嬷嬷进来,刚要行礼,崔绾绾起身止住了,笑道:“嬷嬷不必多礼。嬷嬷年岁大了,外头冷,喝杯茶暖暖身。”一边说一边扶王嬷嬷至矮几边让座。
王嬷嬷推辞了几句,也便笑着坐了,姑娘待她一向温厚,不像下人,倒想是对一个老人的礼让。
丹心已端了托盘进来,给王嬷嬷摆了一盏茶。王嬷嬷道了谢,捧了茶抿了一口,眼角几道不浅的皱纹里也盛满了笑意。
“嬷嬷,这大冷天的,特意跑这一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崔绾绾待王嬷嬷一盏茶喝的差不多了,方才开口问道。
王嬷嬷放下茶盏,有几分犹疑,缓缓开口道:“是白姑娘的事……前阵子,姑娘让我留意着白姑娘那边的消息……听说,白姑娘的娘家老祖母,前些日子病殁了,白姑娘回娘家吊孝,白家夫人当着众人面斥骂她,骂的极其难听……白家老爷正遭遇丧母之痛,妻女又如此闹腾,直气得当场吐血仰翻……这还不算,忙乱中,白家夫人又哭又骂,直言说白姑娘气死祖母,现下又要气死老父……白姑娘被这般当众辱骂,偏偏又是娘家母亲,只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回家就病倒了……唉!也是个可怜的,先头那样的事,身子骨都没养好,这一气病了,这样大冷天里,还不定会落下什么病根儿呢!”王嬷嬷说到后面,拍着腿长吁短叹,差一点要抹眼泪了。
“这是前几日的事?白姐姐病了,婆家可有请郎中仔细看诊?这些日子可好些了?”崔绾绾一迭连声问着,她只觉得心口像被人揪着拿针戳一般刺痛。
“姑娘快别提了!”王嬷嬷面上浮出怒意,“那个周家,平常看着也是良善人家,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后,那作派却是让人心寒!郎中是请了,药也煎着,周家的人,说是白姑娘身子弱,需好生将养,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的糟心事就别挂怀,省的伤了身子,周家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闲钱闲人,长年累月的养护病人……姑娘听听,这叫什么话?这一家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嬷嬷已经气得面孔红涨。
崔绾绾默然不语,捏茶杯的五指紧扣,指关节发白,似是要将茶杯捏碎。绿茗在一旁瞧得忧心不已,小声唤着“姑娘”。
却听王嬷嬷继续道:“还有更可气的呢!周家婆母说,她二老年岁大了,着急抱孙,白姑娘早先那一胎没保住,这又一病,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养了,即使能生养,也不知道要调理几年……说是,白姑娘大户人家的女儿,该有些气量,许了夫君纳一房妾室,了了二老的心愿,她还是正妻。姑娘听听,这话,是在白姑娘病榻前说的!这可真是!都是生儿育女的,谁家姑娘落到这个地步,不得心疼几分,怎么能这样!”
王嬷嬷语气激动不能自已,崔绾绾却是静的像块木头,房内炭火燃的正旺,她却只觉得周身寒冷,似是被抽空了力气,半晌,才低声道:“白姐姐这门亲,不是说,夫家都是老实本分人,又因着家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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