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修行来换爱你的美,与你云雨能看见世间最美的风景:“楚台应望更应攀,半夜玉床愁梦颜。花绽一茎梅树下,凌波仙子绕腰间。”
爱,一休称之为识情心,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燃尽这心中的萋萋芳草地:“腹中为地狱,无量劫之识情心。野火烧不尽,春风草又生。”
因为爱,修行已是“生身堕在畜生道”、“破戒沙门八十年”,一休自白,本以为自己已很清醒地看透世间,但在她之面前,原来也“本为迷道之众生”。
白蛇化尽千年的修行也甘愿遇见许仙,更何况一休。我曾舍弃了皇子的身份来做贫僧,也愿舍弃这一生舍生忘死的修行,来换与你共度余生。
有僧问唐州天睦山慧满禅师:“如何是佛?”禅师说:“多年桃核。”又问:“什么意思?”禅师说:“打破里头人。”
而一休,破掉一生修行的金刚身,露出柔软的内身,此时他泪流满面地看见自己的真身,原来身为人可以有如此温柔乡。他不肯打破了,他要好好供奉这肉身。他不是佛,他破不了柔软身。
所以,一休,深深俯首谢森之深恩:“木凋叶落更回春,长绿生花旧约新。森也深恩若忘却,无量劫来畜生道。”
因为遇见你,我再生了,我重生了。
而我也修行断却,天女散花,我湿身粘花而终。
高僧是三生尘梦醒,一锡衲衣轻。想我尘外三生命,未敌卿卿十年恩。而我也甘愿用三生烟火,以无量劫畜生道来换与你一世迷情。
他们携手的日子很短,情未尽,生命却很快走到了尽头。临死前,一休写下《辞世诗》:“十年花下理芳盟,一段fēng_liú无限情。惜别枕头儿女膝,夜深云雨约三生。”
三生,前生,今生,和来生,生生世世都爱你。如若我在来生里,我定要再来寻你,到那时,要做那翩翩少年郎,与你相遇在最好年龄的时候,我们且爱它个地老天荒,再携手度过一个来生。
为了你,我要斩断三生修行,只为与你共度三百年!三百年后再回法身,我已经了无遗憾。我也爱过,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呵!为这一个“爱”字,就可以天崩地裂,宇宙洪荒。
前生不够爱你,今生要好好爱你,来生还要再爱你,一休的眼光穿越了森眼底的一汪深渊,看见了堕落在爱情渊谷的自己,万劫不复,三生都在轮回之苦。
一休勘破世间幻象,却在“爱”这一字之前,情难勘破。在佛前修行那么久,似乎就在遇到阿森的这一刻决堤,从此千里雪山开,迷川春水来。也许三生情尽,方体露真常,那沧海月明珠有泪,将因决堤而裸露出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都可待成追忆,幸好当时未惘然。
象有齿而遭焚身,翠以羽而致殃身,人有情而遭破身,为你佛前五百年的修行都被情粉身!
但是,大部分坚守的结局,是眼睁睁看着对方无视而过。当一休来世再来,也许得到的不是一个白头偕老的来生,而是成席慕蓉的这棵开花的树,将自己站成寂寞的姿势,开在那个女子路经的身畔,一生为她花开花落,而她全然无知。
不是每个人都肯为你记得三生三世或五百年的约定。
把自己变成席慕蓉的这棵树,守尾生之约,坚守在原地,水涨不去,抱柱而亡。可惜那女子不记得约定,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人为她而来,为她而亡。就像很多很多人,也永远不会知道有一棵树,用了五百年才来到她身畔,却等不到她一个注目,更枉论那为相遇而惊喜的眼神。
而陪在释迦牟尼身畔的那棵菩提,何尝不是那祈求了五百年的树,终于等到那个王子厌倦了人间浮华,一回顾,来到它的身畔坐下,等到了自己梦中的七七四十九日的相伴。然而,当这个叫做悉达多·乔达摩的王子顿悟,顿悟的却是“色即是空”,他成了释迦牟尼佛。他给它的回应是在菩提树下踱步七日,而它欣喜地追逐着他的脚步,异花随迹,放异光明。佛看见了它,为报树恩,目不暂舍,久久地瞻望着它。而它引来五百青雀,绕佛三匝而去,人天欢喜。
当佛陀外出,信众不遇,佛陀便说:见菩提如见我。它的祈求得到了更高的圆满。它以岿然不动的等待和陪伴,终于等到与那个人的相生相伴。
人世间,很多爱情在路畔等着我们,而我们却在错过它。
而人世间,在路畔等着我们的不仅有爱情,还有梦想,等了许久,等着我们去遇见它、去背负它。
顾城说,最早使他感到诗是什么的,是一棵在上学路上开满了雨滴的塔松,他每天都从它身边走过,但它什么都不说。而他也无视它而去,但是——
“一天,是雨后吧,世界新鲜而洁净。塔松忽然闪耀起来,枝叶上挂满晶亮的雨滴,我忘记了我自己。我看见每粒水中,都有无数游动的虹,都有一个精美的蓝空,都有我和世界……
“我知道了,一滴微小的雨水,也能包容一切、净化一切。在雨滴中闪现的世界,比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更纯、更美。
“诗就是理想之树上,闪耀的雨滴。”
那一刻,顾城的心,好像也挂满了雨滴。
后来,顾城把这种感觉告诉了父亲。他的父亲很高兴,温和的大手放在八岁的顾城前额上,告诉他,这就是诗。
这一棵塔松,日日看着顾城经过,在等着他对自己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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