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凉,骤然听到这样的过往。
那一刻,霜兰儿美眸睁圆,眸中倒映着夜色,也倒映着圆月。虽没亲眼见到,她却能想象出来,一条灰黄色的石阶路通向山顶,他一步一跪,一跪一叩登上两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他的头被碎石磕破,脸上的血,手上的血,留在每一个台阶上……
秋庭澜长叹一声,“我猜少筠选择……”
霜兰儿接过话,“他选择死。”
她突然安静下来,缓缓坐下弹琴。曲随人心,往事一幕幕掠过。起先曲调激烈诡异,似他们的开始,充满误会;接着曲调转为平缓欢快,星夜原野,泛舟花灯,似他们在洪州最快乐的日子;最后曲调成了悲伤哀怨,仿佛金戈铁马,仿佛荒芜沙漠,连寂寞都要掩耳不忍听闻。突然,尖锐的响声割断一曲,竟是琴弦断了,一滴鲜血自她白皙的手指滑下。
秋庭澜深深蹙眉,低唤一声,“兰儿,都怨我,本不该说出。你若有事,我怎对得起少筠一番苦心?”
霜兰儿起身,擦去指尖血迹,微笑道:“技艺不精,琴弦断了而已。不用为我担心,少筠一番苦心,我怎能辜负?知道真相,我此生无憾,谢谢你。”
“当真?”秋庭澜打量着霜兰儿,见她神色平静,才放心道:“那就好。兰儿,我改日来看你。”
霜兰儿微笑点头,“好。”她目送秋庭澜颀长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直到此时,她努力维持的笑容,瞬间崩塌。
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好似奔腾的山泉,无法停息。她的心好痛好痛,似被千刀万剐,割得血肉模糊。
她想起自己在查索里城醒来时身上穿的大红嫁衣,想起脖间悬挂的玉扳指,想起手腕上他咬下的印记……
耳畔仿佛还是他慵懒的声音,无赖地喊,“霜霜……”
她再听不到。
她中箭之后,从前看似轻浮无耻的他就不在了,他再不会逗弄调戏她,不会哄她开心,不会气得她两颊通红。他历练她,让她夺回君泽,所有一切,他都是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他那样了解她,知道她若知晓真相,定会做傻事,所以才苦苦瞒住她。其实不了解她的人,是秋庭澜,轻易就说出真相。
夜风一点一点吹过,撩动她紫衣飘阙,仿佛一只忧郁的蝴蝶,即将腾飞。
少筠是对的,她会做傻事,而且一定会。龙霄霆兵变逼宫,她不会让他如意,是血债血还的时候了。
那一刻,月下,风中。
她暗暗起誓。少筠,你等着我!
祥龙国天凌一年,又逢中秋。
本是热闹的节日,到了下午却无端端下起雨。阴沉从头顶泼洒下来,冷冷雨丝滑落,处处潮湿蔓延,连带人心都成了荒芜如死的冰凉。
下雨的中秋,点不了花灯,放不了焰火,注定是一个凄切的夜。
昔日奢华的瑞王府,如今空无一人,景色依旧极美,飞檐翘角隐在夜色中,其上数不清的铜铃在夜风中轻摇,“叮铃”直响。
龙霄霆独自走在府中鹅卵石子小路上。
除却淅淅沥沥的雨声,“叮铃”的檐间铃铛声,唯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轻轻回响在空寂的王府中。仿佛习惯般,每年中秋之夜,他都会在醉园独自度过。今年也不例外。
年复一复,不同的是,今年瑞王府空无一人,只因他已登上帝位。相同的是,醉园之中,从来都是冷冷清清。
走近醉园,隐约见到醉园里有一点亮光,骤然点起,在风雨中飘摇晃动。
龙霄霆愣了愣,走近才看清楚,是一盏莲花灯笼悬在屋檐下,细雨打上灯笼,火焰颤颤跳动着,忽隐忽灭,有一丝濒临死亡的美。
一人背身立在屋檐下,手中拿着长长的竹竿,将灯笼挂上屋檐。一盏,又一盏。整整七盏,依次挂上。
光线愈来愈亮。雨越下越大。
龙霄霆抬起手中纯白的伞柄,露出额头黑玉额环。他瞧清挂灯笼之人穿着天蓝色长裙,肩上搭着七彩披肩,像携了两道彩虹。他屏住呼吸,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比雨点更急切。
那人缓缓转身,长发垂在腰间,像烟雨中泼墨写意的一方瀑布,一丝装饰也无。雨水沿着琉璃瓦潺潺流下,似在她面前形成一道天然水帘。
“兰儿。”龙霄霆声音已然颤抖。
隔着雨帘,霜兰儿淡淡望向龙霄霆,今夜他还是初遇时的样子,一身白,连同手中的伞,也是白色。夜是漆黑,他额头一点黑玉,也是黑色。黑与白的搭配,在暗夜显得格外忧伤。
风起,灯笼直晃。深秋落叶,在风雨中飘飘旋舞,像天边洒下大把的阴沉。
霜兰儿偏过身,素手撩起秀发在风中轻甩,声音清冷迷人,“皇上,这样子像不像我娘?”
龙霄霆脸色瞬间惨白,手中油纸伞掉落,被风雨吹开很远,“若伊告诉你了?”
霜兰儿轻轻一晒,“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们雨中初遇是不是像极你和我娘的初遇?天蓝色的衣裳,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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