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建武三十年仲春,光武帝命驾东巡,行至济南,从驾诸臣,俱表陈光武帝功德,宜就泰山行封禅礼,光武帝不许,毅然下诏道:
朕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吾谁欺,欺天乎!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何事污七十二代之编录!若郡县远遣吏上寿,盛称虚美,必髡、令屯田。特诏。
诏书既下,群臣既不敢复言,待至光武帝东巡已毕,即奉驾还宫。好容易过了两载,已是建武三十二年,光武帝偶读《河图会昌符》,谶记书名。有云:“赤刘之九,会命岱宗。”不由的迷信起来,暗想前次东巡,群臣都劝我封禅,彼时我未见此书,还道封禅无益,所以驳斥。今谶文如此云云,莫非真要我行此古礼?乃命虎贲中郎将梁松等,按索河洛谶文,计得九世封禅,共三十六事。不知从何书查出。司空张纯等,即希旨上书,奏请封禅,略云:
自古受命而帝,治世之隆,必有封禅以告成功焉。《乐·动声仪》曰:动声仪,系《乐》纬篇名。“以雅治人,风成于颂。”
有周之盛,成康之间,郊祀封禅,皆可见也。《书》曰:“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柴。”则封禅之义也。说得牵强。伏见陛下受中兴之命,平海内之乱,修复祖宗,抚存万姓,天下旷然,咸蒙更生,恩德云行,惠泽雨施,黎元安宁,夷狄慕义。《诗》曰:“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今摄提之岁,《尔雅》云:“太岁在寅,曰摄提格。”苍龙在寅,德在东宫,太岁号苍龙。宜及嘉时,遵唐帝之典,继孝武之业,以二月东巡狩,封于岱宗。明中兴,勒功勋,复祖统,报天神,禅梁父,祀地祇,传祚子孙,万世之基也。谨拜表上闻。
这书呈入,便蒙批准。未免自相矛盾。司空张纯,忙将汉武帝封禅旧例,纂辑成编,呈将进去。光武帝以汉武故事,尝有御史大夫从行,此次援照旧仪,就命纯比御史大夫,伴驾东出。择定二月初吉,启行出都,沿途仪仗,比前较盛。既到东岳,便柴望岱宗,封泰山,禅梁父,俱如汉武成制。惟刻石文,另行撰就,无非是歌功颂德的套话,小子无暇记录。但封禅礼告成以后,准备回銮,不料张司空骤然得病,医药罔效,延挨了三五日,一命呜呼。想是东岳请他修文去了。光武帝不免扫兴,当即拨司空从吏,护丧西归,自己亦匆匆还宫。惟既行封禅礼,不得不循例大赦,蠲免泰山郡一年田租,且改建武三十二年为中元元年。擢太仆冯鲂为司空,使继纯职。哪知司徒冯勤,也是一病不起,惹得光武帝越加懊怅,暂时不令补缺,直至孟冬时候,方授司隶校尉李欣为司徒。群臣尚壹意贡谀,竞言祥瑞,或谓京中有醴泉涌出,或谓都下有赤草丛生,就是四方郡国,也奏称甘露下降,说得百灵效顺,四海蒙庥。君有骄心,必有佞臣。一班公卿大夫,且上言天下清宁,祥符显庆,宜令太史撰集,传诸来世。还是光武帝虚灵不昧,未肯听许,所以史官只略载一二,不尽铺张。会值孟冬蒸祭,冬祭曰蒸,见《礼记》。光武帝使司空告祠高庙,先日颁诏云:
昔高皇帝与群臣约,非刘氏不王,吕太后贼害三赵,赵幽王友,赵恭王恢,赵隐王如意。专王吕氏。赖社稷之灵,禄产伏诛,天命几坠,危朝更安。吕太后不宜配食高庙,同祧至尊。薄太后母德慈仁,孝文皇帝贤明临国,子孙赖福,延祚至今。其上薄太后尊号曰高皇后,配食地祗,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垂为永典,毋愆尔仪。
嗣是起明堂,筑灵台,作辟雍,又在北郊设立方坛,主祀地祗,略与南郊祭天坛相似,惟形式不同。费了若干工役,才得告成,乃宣布图谶,昭示天下。先是光武帝从强华言,援据赤伏符谶文,乃即帝位。见前文。及四方寇乱,依次削平,越觉得谶文不爽,迷信甚深,给事中桓谭,尝上书规谏道:
臣闻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则不必索诸虚无,太平自庶几矣!臣自知愚戆,谨冒死上陈。
光武帝览疏,甚是不怿。及建筑灵台,择视地点,又欲决诸谶文,谭复极言谶文不经,光武帝大怒道:“桓谭非圣不法,罪当处死!”谭不胜惊惧,叩头流血,方蒙宽宥,惟尚降谭为六安郡丞。谭怏怏就道,得病即死,年已七十余岁。何不早去?又有大中大夫郑兴,因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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