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起不了身。
一翻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似的,不疼痛,也不难受……只是疲倦,疲倦到了骨子里,一挪动,就像是在一处泥潭里走路,迈了很久的步子,也不曾走出去半步。
侍女拿了枕头,垫高,她缓缓地坐起来。
“娘娘……节哀……你要保重身子……她们说,月子里不能哭,不能悲伤,不然老了就会落下病根,怎么都好不了……”
悲伤什么??为何要哭泣??
她面带微笑,想叫这些人统统都下去。自己此刻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前的每一天就像绑着一个包袱在行走。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悲哀???从何悲哀起来???
侍女喂她吃东西,她就吃。燕窝粥很香甜,还有别的适合产妇吃的东西……她想起自己好久没有好好的吃过东西了,前些日子,老是吃一点就觉得吞在胃部不动了,食物的消化和循环功能仿佛出了问题。
现在好了,吃什么,都那么香甜可口。
她伸出手端着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枯瘦,如鸡爪子一般。
“娘娘……你这几天都昏昏沉沉的……”
这几天???
原来是几天过去了??
难怪,外面艳阳高照,就像她迷迷糊糊的当天所落下的鹅毛大雪。浑身觉得很冷,她几乎一跃而起。
“陛下……陛下呢????”
有人推门进来。
脸上的笑容那么平淡,疲倦,充满了一种彻彻底底屈服于命运的无力感。
冯妙莲惊呆了。她坐在床上,拥着被子,觉得这天气,是更冷了。
“妙莲……你瘦多了……”
这话,本是她要说的。但是,他抢了她的台词。他就那么站在她的对面,眼眶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都是一种铁青一般的颜色。甚至他的鬓角,已经隐隐地,一片灰灰的银色……
她畏惧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慢慢地走近她,态度还是温柔而和善的,轻轻拉住她枯瘦的手:“妙莲……对不起,是我不好……”
不,不要道歉!!!千万不要。这跟他有什么相干呢???
一口气赌在心口,发泄不出来,冯妙莲想要安慰他,可是,嘴角不停地抽动,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不不不,其实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和她还活着,别的一切都不重要……这世界上,那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千百件,在医学尚未昌明发达的时候,小孩死亡率是30-50,所以说,这不是小概率事件,这是大概率事件,一点都不值得痛苦……
但是,冯妙莲说不出口,所有话,都在喉头哽咽着。
只有她的眼珠子跟着他在转动。
“妙莲……我要出发了。”
她浑身一抖。
呀,御驾亲征。
她想起来了,他要御驾亲征。
终于,他还是要走。
她劝说,阻拦,耍赖……百般手段用尽……他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次,她再也劝不了,也阻止不了了。当她看到他的眼睛,看到他深深陷落下去的那种极度的空虚和寂寞之色,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她也很镇定。
“好,陛下你放心去。我在家里等你凯旋。”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仿佛稍稍振作了一点。
“陛下,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明天!就是明天。
原来,他一天也没多给,今日,是来辞行的。早就是准备好的,只是拖延了这么久,现在,再也拖不下去了,只好继续。
这世界上,原本就有很多事情,无论我们喜欢不喜欢,有没有兴趣,都是必须继续下去的。无可奈何。
“前方一直在催促,情况很不好,我们已经打了好几次败仗了。我若再不御驾亲征,到时候,就不是我们进攻南朝,说不定南朝会趁机反攻过来……妙莲……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早早结束战争回来……”
她盯着他,早早——那是多早??三五个月??一年半载???
但是,她没有问,也不敢问。
“妙莲,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御书房里处理奏折……再加班两个时辰就能处理完……到时,我就回来陪你……”
还有两个时辰。
怪只怪,他的案头上,从来都是堆积如山的奏折。一个勤力的皇帝,从来就只有这样的宿命??
直到他彻底走出去了,冯妙莲才想起来要问:叶伽呢??叶伽呢??
但是,她没问,也不敢问。
就像最最艰苦最最绝望的时候喊出来的那个名字:叶伽……叶伽呢???
叶伽到哪里去了????
她急于明白,所以,悄悄然得,披衣下床。
两名宫女一起上来,急急忙忙的将她阻止:“娘娘……不可……万万不可……你这样出去,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
外面夕阳西下,如此和煦,岂会受寒?
“国师叶嘉现在何处?”
“这……国师是陛下亲自安排的,我等不知……”
是拓跋宏亲自安排的?那就不会有什么纰漏吧?
“他在哪里?为何见不到人?你们去把他请进来。”
“这……娘娘,您现在必须静养,外人不宜打扰。”
话非常隐晦。
冯妙莲才想起来,叶嘉是外人。
的确,此时此刻,一个除了拓跋宏之外的男人,是不适宜进入这里。而且,他又不是御医。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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