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清平乐,洗尽秋江日夜潮
浪子青不是个多话的人,可每每说上一两句,却也入情入理,有种一针见血的直白。几个人都不是恪守礼教的凡夫俗子,自然聊得到一处去。
三人谈到兴起处,陆宅藏酒也下了肚。酒醉话多,因着浪子青走南闯北,陆子诺便央他讲个印象深刻的故事,他也不推脱,亦不说这是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猛灌一大口酒,便道:“他曾经是个白面书生,满肚子的酸腐,整日吟诗作对,自己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觉得挺快活。他也会点小武功,却觉得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便能偷懒时就偷懒。战乱那年他也随着人家到处逃窜,遇见个老人。”
陆子诺听到这儿,以为是个遇到了奇人的故事,便微微有些无趣,支着头枕着酒坛听。
“那老人是个卖野菜的,说是野菜都是从山里挖来的,很是新鲜,那年头,能有野菜吃一惊是极不错的了。”浪子青瞥见陆子诺的神色,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却毫不介意的一笑。“可竟然没几个人去买。他凑上前去,却被人给拉了回来,说你一会就懂了。”
“他好奇心起,在那里等着,没一会就看到不远处来了几个官差,大家都是面黄肌瘦,那几个官差也是饿的皮包骨似的,可气色却与他们大大不同。那几个官差走过来抢走了老人的野菜,老人不过是象征性的护了护,便递过去,那几个人便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走前还推那老人一把。”
“象征性?”陆子诺来了精神,歪着头问。柳振阳也被提起兴趣,亦盯着浪子青想知道答案。
“他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那地方习以为常的戏码,官府靠着平民百姓活下去。可平民百姓要靠谁活下去呢?他想不明白,只能去扶老人起身,询问他要怎么办。老人却苦笑的抬头说,能怎么办呢,我已经习惯了。”
“他在那个地方呆了小半年,那老人后来重病,已经不能再进山里挖野菜,可那几个官差却隔几日便来。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因他家只有一个孤寡老人,好欺负。”
“那老人死在山上,临死前还想着挖够了野菜便能换几天安稳的日子。”
说道动情处,浪子青的称呼也忘了变,剑眉拧着,“而他竟无能为力。”
浪子青抬眸,看向漫天星空,低头时看到陆子诺哭丧着脸,想安慰又不知要说些什么的模样,朗声一笑,将所有苦闷化成一口陈酒:“来,喝酒!”
其实,许多痛根本不需要人的安慰,不过是心里的记忆长存罢了,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作盗,那时他抬头装着深沉,说到底为什么他也忘了,可他却永远记得那些并没死在战乱中,而是死在官府手中的人命,还有那些中饱私囊,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吏。
后来又说了什么,柳振阳与陆子诺几乎都已经不记得了,酒喝酣畅处,及至第二日日上三竿陆子诺才醒,浪子青早已不见踪影,石桌上摆着一张纸,以一匕首压着,上头龙飞凤舞写的两个大字:多谢。
自遇见浪子青后,柳振阳便回了国子学,直到下一个月假。
这日天气极好,白云一大朵一大朵得散在天上,已是盛夏,竟有丝凉爽,而这凉爽里还有一点轻微的梅香,连带着陆子诺的心情也很好,在屋里悠哉地看着书。
“子诺!今日读到一首好诗!”
柳振阳自外而入,一路兴冲冲的,陆子诺却眼睛放光地看着书,根本没听到他的动静。
书房里已经堆了许多话本,陆子诺在那些话本上圈圈点点,脸上蹭了墨都不自知,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正在看一块肉骨头的小狗,看得柳振阳心中一阵恶寒,大概扫了一眼,粗粗一略便瞧见浪子青三字。
柳振阳一笑,“怎么在看这些个,关于浪子青的话本数不胜数,却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胡说而已,就不怕他过来打你。”
“不怕!”陆子诺虽然这么说,眼神却缩一缩,悄悄吐舌,“要打也得先打他们……”
陆子诺的性格不过是看起来年少老成,其实却有许多冲动的时候,只不过她比同龄人多了些坚持的决心,什么事想做就一定要做到底。
市面上的话本不少,可大部分没能描写出侠者风姿。“我觉得浪子青和他们说的不一样,我想为他正名。”
她与浪子青接触的并不多,完全凭着一腔热血去做,尽管她知道这事儿做好不会有赏,若被人发现又可能会有麻烦,可她觉得不说出来对不起那些曾被浪子青救过的百姓,亦对不起浪子青。
柳振阳笑了笑:“我来是给你看首好诗的,看来你没兴趣了。”说罢作势要走。
“别,快给我瞧瞧。”陆子诺连忙放下手中的话本,跳起来拉他的衣袖。
柳振阳递过一张绢布,看着并不像原稿,倒像是人匆匆抄录的。
陆子诺逐字逐句看下来,竟不自觉念出:“人归万里外,意在一杯中。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
读罢,不由眼前一亮,抬眼时亦对上柳振阳的笑意:“此诗正是诗狂白墨函之作。”
“竟是他啊,想来,我在贝州与其还有一面之缘呢!”
“真的?我与他可是神交已久,却未得见。”
两人正说着,翟仙走了进来,带来一封拜帖。
陆子诺展开一望,哈哈大笑起来:“振阳兄请看!”
柳振阳接过一看,亦是开怀,拜帖上的名字竟然就是白墨函。
片刻,翟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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