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之下,通往午门的街道上早已淋漓,因着此刻已是入夜,又因这雨而微凉,因而一眼望至尽头,街道之上没有一家商铺还开着门,就连一个行人也未有,唯有那些商铺门前悬着的纸灯尚还亮着,散下一片有一片昏黄而温暖的光晕来。
就在此时,马蹄疾驰的声音渐行渐近,仿佛战前的擂鼓声般,一声比一声急,也一声比一声沉重,转眼间,便见一人骑着飞驰的快马扬鞭而来,只见马蹄飞跃间踏下,顿时渐起无数的泥点沾染在那人衣摆上,那人却是丝毫不在乎。
直至到了午门,那人更是加快了脚步,只听得“哒哒哒——”的声音不曾停顿分毫,便又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午门口。
守在午门的侍卫只这短短的一眼,便已看出来人方才快速扬出的通行令牌,看来,是宣府又来了军情急报了。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此时的冯唯正略显疲惫地坐在自己屋内的靠椅上,轻轻将头靠在后面,只见一小内侍端着一镂花铜盆走进来,里面盛着犹冒热气的水,盆沿则搭着一条洁白的布巾。
听到声儿,冯唯微微将眼懒懒睁开一条缝,那小内侍此刻早已折起袖口,将冯唯的裤管挽高,小心翼翼替他去了鞋袜,便要服侍。
“我自己来罢。”
冯唯缓缓出声,小内侍当即抬头一愣,而冯唯却是悠悠坐起身来,将一双脚探进热水中,热度正好,不温也不烫,只觉得分外舒服,让他不由轻舒了一口气。
“督主累了这一日,脚都未曾沾地,还是让奴婢服侍您罢。”
那小内侍说着,便要伸手去,却见冯唯摆了摆手道:“无需,你下去吧。”
即便是坐到如今的位置,冯唯在宫中也是一号人物了,却仍旧不习惯将这些事假手与他人。
想着从前那魏安何等金贵,不也日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便是晚上入睡,还要人事先暖好了床,熏好了香,这日子过的的确舒坦,恍如神仙,可最后不也就成了一堆烂泥。
可见,这些福折寿,他还是消受不起。
眼看着那小内侍方离去,便听得一个急急的脚步声进来,冯唯一抬头,便见是守在乾和宫的桂春,一看他满脸的急色,心里不由一动,随即出声道:“怎么了?”
“督主,宣府来人了,似是有大事。”
一听到最后二字,冯唯当即将双脚从盆中提出,力度之大,将热水都溅出了一地,而方才那股子疲惫劲儿似乎也一扫而空,只见他分外紧张,连脚都未来得及擦,便急忙套上布袜,穿鞋要走。
“督主,您这湿着脚出去,外面又飘着雨,只怕会落了凉。”
眼看着那桂春要拦,冯唯却是脚不沾地的朝外一边走一边道:“此时哪还管得了这些。”
话音一落,冯唯便撩袍而去,引得桂春连忙又跟着小跑上去跟着。
沉沉的夜色中,毓庆宫的东配殿仍旧亮着灯,顾砚龄与萧译隔案而坐,萧译正手持一话本子,颇有兴致地念着,顾砚龄则一身舒适的衣裙,轻轻拿右手支头靠在软枕上听着。
萧译的声音原本便好听,此刻语中更满是温柔,此刻地龙也烧的越来越暖和,顾砚龄只觉得一阵暖意久久裹在她周身,令她分外舒服,而那原本退散的朦胧困意便又回来了般,只听着听着,一对儿眼皮便俨然下落,俨然要将那双美眸掩下。
萧译自也是瞧见了,眸中泛起宠溺之意,眼见着对面的顾砚龄已然阖了眼,便语中默背着后面的内容,一边起身想要将顾砚龄抱起到里屋的床榻上去。
就在他方倾身,手刚触到顾砚龄腰间的衣衫时,便听得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
檀墨的喘息声骤然响在帘外,惊得顾砚龄眼眸一睁,看到近在眼前的萧译犹有点怔愣。
见顾砚龄的睡意被吵醒,萧译不由地皱眉,只觉得今日檀墨分外不懂规矩,语中便多了几分沉然。
“何事这般慌张。”
许是听出了萧译的不快,帘外的檀墨语中更为小心了许多,却也难掩紧张。
“回殿下,宣府来了急件,递进了乾和宫,听闻是抓住了一个鞑靼的细作,却是从那细作身上找到了一封信——”
听到这里,萧译的眸中一震,渐渐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来,而此刻的顾砚龄也早已没了睡意,看到萧译神色的变化,也莫名生出几分异样来。
“却是鞑靼的汗王写给兵部尚书崔大人的密信。”
一句话,恍如惊雷般在屋内炸开,顾砚龄几乎要站起,而萧译也是微微一震,只觉得分外不可思议,但下一刻,他的眸中便渐渐染上了严肃沉静。
“然后如何了——”
听到萧译的问话,檀墨当即接着道:“陛下震怒,此刻以命人前往尚书府搜查,拿人——”
话音一落,顾砚龄的右手已经不自主地攥起来,若说是真的,她便是第一个不信。
崔家世代忠勇,崔文程如何也不会拿家族的性命与名誉做这般无用的赌注。
先是袁氏之死,如今又是整个崔家。
明明早已算到萧衍的意图,竟还是未能制止!
“四叔与哥哥,怎么未——”
顾砚龄眸中沉然,话方出口,一抬头触及到萧译的目光,当即将后面都掩了下去。
她竟是关心则乱了。
四叔与哥哥虽人在宣府,应是早知此事了,可即便宣府如今是由四叔坐镇,却也难免安插的有萧衍与严惟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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