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眼见着便要到了,年关之时的大兴总是显得极为热闹,寅时的清晨尚还是夜空,只一颗格外亮的启明星悬在天边,微微闪烁。纷纷扬扬的大雪似是永远也下不完一般,密密麻麻的模糊了人的双眼。
穿着厚厚冬衣的宫人们早已拿着扫帚,端着一桶热水,一边清扫路边堆积的雪,一边舀起一瓢热水来将雪融化掉。
就在此时,紧闭的南门外渐渐响起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守在门后的侍卫微微顿了顿,凝神听了听,随即便听得马的嘶鸣声已然停在了门外。
“辽东八百里急递!”
一个急切而又浑厚的声音陡然自门外响起,那守门的侍卫闻声当即身子一凛,随即便瞧到南门上所开的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门处递进一封密封的急递来。
无需想,只看这急递便知道辽东必是出了大事。那侍卫不敢马虎,连忙提步朝不远处值房的官员走去。
原来老祖宗的规矩,宫城的城门自夜里亥时落锁,于第二日的卯时才开锁,此间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的。但事急从权,当遇到一切极为危急重要的事时,如此的规矩又难免耽误时间,因而从太祖之时便又于这南门处开了一个只能递急信的小门,守在此门处的官员只负责向皇帝递送急递,若擅自窥探急递内容,立斩无赦。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可谓是滴水成冰。甬道两旁雕刻的石座上燃着烛火,微微摇晃着轻纱一般温柔的影子。
就在门外递信的士兵急的满头热汗,恨不得拿拳捶门时,便陡然听到门后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官员正急急忙忙地朝过小跑,一边还扶了扶官帽,跑近之时,便能看得此人的额角凝着密密的汗珠,明明已经止不住地喘着粗气,却还丝毫不敢耽误的从那小门处接过急递,二话不说的转身跑道:“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一趟乾清宫。”
话还未说尽,人已经跑远。
手中的信刚被抽走,那快马加鞭一路赶来的士兵便如松了线的风筝,“啪——”的便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已是累到了极致。
乾清宫外一片安静祥和,站在廊外的宫人皆规规矩矩的立在那儿,饶是再冷的风雪天,也丝毫未失了样子。
就在此时,一个摇摇晃晃的光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好奇间,他们不由向前伸了伸身子,微微眯了眯眼去看,待看到大汗淋漓的南门官员急急忙忙的往过跑,快的连身后提灯的内侍都快跟不上了,他们不由精神一凛,更加绷直了身子,从中嗅出几分不一样的气氛来。
“快去请师父来。”
冯唯的徒弟灵宝此刻早已闻声,轻而快速的走了出来,眼看着来人将近,他当即向身旁的一个小内侍凑了凑身子,悄悄吩咐了一句。那内侍一听也不敢耽误,连忙点头便悄然退了下去,腿脚更为麻利的朝冯唯的寝房去。
“辽东八百里急递,请灵公公代为呈奏!”
待那官员近身时,便能看到他全然被汗浸湿的朝服,听到这紧张而认真的声音,灵宝当即走下台阶去,小心翼翼地双手将信接过,这才低声问道:“送信的人呢。”
那官员闻声连忙抬头道:“还在南门外。”
灵宝点了点头,随即不再多说,转而便朝里面走,便吩咐外面的内侍道:“去请大人在偏房喝茶稍候,一会子陛下少不了会召问的。”
话一说完,灵宝已然推门走了进去,殿门随即被重重阖上,而门外的内侍连忙恭敬地请那官员去了偏房伺候着。
走进殿内,便是烘然的热意,裹挟着龙涎香的味道袭来。灵宝加快了脚步朝着建恒帝的寝殿走去。
因着辽东的战事,如今又是年关,大大小小的事情难免多了许多,因此建恒帝每每批阅票拟便会熬到深夜,这对于眼看着便要到知天命年纪的建恒帝而言,难免有些吃力。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建恒帝更多都留在了乾清宫安寝,后宫已是有一个多月未踏足了。
越往里走,灵宝越肃穆谨慎了许多,当走至寝殿,穿过层层明黄的帐幔,便能看到床幔后建恒帝仍在安睡,平缓的呼吸声让他都不敢轻易打扰。
但辽东的事,他却是更不敢耽误的。
想到此,灵宝紧皱的眉微微松了几分,随即蹑手蹑脚的走进去,隔着最后一道帐幔,肃然停下,声音极小的试探道:“陛下,陛下?”
“何事?”
皇帝迷蒙而不耐的声音陡然响起,使得灵宝的心不由跳了一下,咽了咽唾沫这才更为恭敬道:“打扰陛下,奴婢死罪——”
灵宝一边下跪,一边双手将急递奉到额前低眉道:“陛下,辽东八百里急递从南门传来了。”
殿内只寂静了一瞬,随即灵宝便听得皇帝陡然坐起的声音,而下一刻,着明黄寝衣的建恒帝已然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便趿着鞋子懵然掀开帐幔走了出来,几乎是一把从灵宝手中抽走了急递。
信封撕开的声音响起,跪着低头的灵宝看到被撕下的纸屑悠悠如雪花般落到地毯上,信纸被展开的声音渐渐随之传来。
指尖翻转中,建恒帝的目光紧紧落到急递上,当他越往下看,脸色便越发难看,恍如渐渐翻覆的黑云下,随时会倾盆而泄的雷雨。
“递急递的人呢!”
建恒帝陡然沉下,冰冷而可怖的声音让灵宝微微一震,随即便更为谨慎道:“回陛下,南门的官员说,人还在南门外等候——”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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