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领旨!”伴随舌绽春雷的一声应和,校军场外传来一连串沉重如雷的蹄声。
一队两千左右的重甲骑兵缓缓行进场中。这些骑士的坐骑并非战马,而是一头头体型超过寻常战马近倍的赤莽牛。每一头赤莽牛身上都披着厚重铁甲,牛背上得骑士亦是全副重铠,连脸上都罩着铁质的狰狞鬼面,手中平端一柄长达丈半的浑铁长矛。
在这一队重甲的最前方,缓缓行走着一头体型更加剽悍雄壮、在覆盖重甲之外还罩着一幅血红丝帛的赤莽牛,宛然便是一团卷地而来的熊熊烈焰。这头赤莽牛的脊背的鞍桥上稳稳端坐一个年约四旬、披金锁甲的中年男子。此人紫面长髯,双目如电,身量虽不甚高,却偏偏给人一种巍峨如山的压迫之感。
“呀!”
场外许多人同时失声惊呼,原因则是这员大将固然威风凛凛,右肩下却空空荡荡,一条手臂已不翼而飞。
“大哥,那便是咱们的爹爹吗?”一旁的芦棚之内,杨艳的一张小脸已经一片煞白,双手抓着身边的杨劫问道,说话时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员大将身上眨也不眨。
此刻杨劫的目光也盯在那人的身上,眼前的形象与脑中属于另一个杨劫记忆中的形象重合归一,却是认出这正是自己此世的父亲杨烈。
“他的手臂……”莫名的一阵悲意涌上心头。
俗话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杨劫知道当初杨家出征的“陷阵重骑”是满五千之数的编制,如今能够完好无损地来参加大阅的不过两千有余,便可以猜想战事之惨烈、伤亡之惨重。杨烈的伤残,原也是杨劫预料的最坏几种结果之一。只是当这结果当真降临时,接受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虽然不想令妹妹失望伤心,他还是只能黯然答道:“不错,这便是咱们的……”
“爹爹”两个字在嘴边滚了数遍,终于未能吐出唇外。
“爹爹的手怎么不见了?”杨艳自然体会不到大哥的复杂心思,只是不能接受自记事起便憧憬期盼的父亲如此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当时悲从中来,也顾不得在什么场合,咧着小嘴放声大哭起来。
杨艳一哭,旁边的杨劭和杨勋也跟着泪如雨下,只是始终牢记着自幼受得教育,各自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此刻两千余头正在行进的赤莽牛蹄声如雷,两侧芦棚内的众人也有不少正鼓掌喝彩,一个小女孩儿的哭声方才发出便湮没不闻。偏偏远处的杨烈竟似听在耳中,微微转头偱声望来,立时便看到芦棚下将大哭的杨艳抱在怀中的杨劫以及他身边相貌一模一样的杨劭、杨勋兄弟。他的嘴角稍稍上翘,方正威严的脸上露出温和灿烂的微笑,丝毫不见身残后的颓丧失意,望向杨劫的目光中更带着一抹赞许与慈爱之意。
杨劫却在这目光下生出些别扭感觉,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一旁。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正面的高台之上,却正好看到台上的帝乙竟也望向自己这边,而目光之中同样蕴含着几分赞许之意。
杨烈率领两千“陷阵重骑”循例绕场一周,然后在高台下伫立不动。
闻仲又朗声诵道:“前军将军杨烈为大军前部,每逢强敌,必亲率所部‘陷阵重骑’冲突驱驰,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此次征讨鬼方,杨烈共计破阵溃敌一十八次,歼灭俘获无算,更于阵前以一臂换得鬼方蛮酋兀图力性命,lùn_gōng堪居首位!”
帝乙面上现出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鼓掌大小道:“骨肱之臣,柱石之将,杨卿足膺此誉!”说罢竟是当众解开玉带,将铠甲外的半披半挂的赭黄袍脱下,扬手抛向台下。
那黄袍在空中张开,便如一只大鸟般飘飘落下,恰到好处地披在杨烈的身上。
杨烈忙举用仅余的左手按住黄袍,动作利索地翻身从坐骑上下来,伏地长拜谢恩,口称:“陛下厚恩,末将敢不以死相报?”
台上的帝乙含笑摆手道:“杨卿居功至伟,稍后朕另有封赏,卿只在家中候旨便是。”
“谢陛下隆恩!”杨烈再次拜谢之后,方才起身上了坐骑。
这一场大阅至此已近尾声,说到功劳,闻仲这一军统帅才是真正的首功,但他总不好在台上自吹自擂,对此自是一字不提。幸好帝乙为一代英主,当然不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早已提前做好准备。等到将选出来的所有人马检阅完毕,当即亲自宣布了对闻仲的封赏。
因闻仲位极人臣,权柄官爵只在帝乙之下,与首相商容并列,所以这封赏多体现在封地和财帛方面。
只是帝乙也知道如此封赏实不足酬答闻仲之功,于是将身上佩戴的那柄宝剑赐予了闻仲。此剑虽然比不得传说中的大商镇国神器“飞龙斩将刀”,却同样是帝王威仪的象征,他将此剑赐予自己的闻仲,其中的意义绝不仅是嘉奖。
待到闻仲当众谢恩,此次大阅算是圆满结束。
因杨烈等将领还要安顿各自所部人马,所以杨劫兄妹未能与父亲一起归家,只得先去在家门前翘首以待。
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后,街道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沉闷而急促的蹄声。
“来了!”已哭得眼睛红肿的杨劭和杨勋两兄弟当时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跳到街心张望。
杨劫也牵着的杨艳小手走下台阶站到路边。
一行十数头已经卸去重甲的赤莽牛以与其体型绝不相称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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