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青面鬼,阎小楼扛上黑熊,跟县城绕了大半圈,才终于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将臭烘烘的庞然大物,换成一小袋雪花纹银。
回去的路上,心情大好的少年先是帮阎春雨置办了两身衣裳,然后,就让八九个泼皮给围了。
今时不同往日,向来只会挨揍的阎小楼小试牛刀,便将一伙人收拾得哭爹喊娘。
一来一往间,天色悄然暗沉。架不住青面鬼盛情相邀,两人多多少少用了些饭菜,便在东、西两厢留宿下来。
仰面躺在炕上,初入天元境、体力异常充沛的阎小楼也没那么多觉可睡。
敲了会儿肚皮,他忽地阖上眼睑,意识随之一沉。
神府之中,雪白的卷轴徐徐展开。
阎小楼凝神静气,试着往上贴了贴。
所及之处,竟只有空空荡荡一片虚无。除了题头那四个古拙、方正的黑字,再难寻得半分端倪。
十方诸天?听着是挺唬人的。可追根究底,不过是一卷白轴而已,看得见、摸不着,拿来写写画画都成问题。
这有什么用?
暗暗鄙弃一番,他侧过身,往左边躺一躺,翻到右边,在右边躺一躺,又翻回左边。
烙饼一般折腾了半个时辰,他“蹭”地坐起来,直奔西厢房。
相比于他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阎春雨还是比较谨慎的。
两扇门扉从里面闩着,推不开。招呼一声,也没人答应。
阎小楼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干脆利落的往门缝一楔,直接将木栓挑成两截,抬脚就进。
月色如霜,阎春雨眉目低垂,安然入定。瞧那架势,就算天塌下来都不带理会的。
眼中掠过一丝讶然,阎小楼拎着把椅子,咣当一声坐到他对面。二郎腿一翘,一等就是一整宿。
拂晓,迷蒙的天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朦胧。
阎春雨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一抬眼,就见阎小楼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
阎春雨瞳孔微缩,惊则惊矣,面上却不动声色。
全无表情地对视片刻,阎小楼托着下巴,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阎春雨眉峰一紧,以为少年故意消遣他。却见阎小楼放下胳膊,趋前就教道:“修炼吗?在练什么?”
狐疑的看了他两眼,阎春雨心念一动,翻手亮出本书来。
惊异于那一拃浓黑,阎小楼也没想太多,探手一接,随即就被其阴冷、滑腻的触感给震住了。
指尖游走,一只只双目空洞、表情扭曲的鬼怪在蛇皮般的封面间交错浮现。捋着那一行熠熠生辉的暗金色铭文,他低声念道:“一十八转幽冥诀。幽冥……”很明显的迟疑了一下,少年正色道,“哪来的?”
时至今日,仍对修仙一知半解的阎春雨并不清楚,阎小楼关心的症结究竟在哪,只好按着自己的理解,尽可能明晰道:“雷火之后……”伸手点了点太阳穴,“它便在这儿了。”
若非先一步发现了那块玄而又玄的空间,寒霜剑认主之时,他也做不到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听了他的描述,阎小楼沉吟一声,且惊且喜:“这么说,你也得到了天赐?”
“天赐?”
阎春雨以武立身,每一分修为,都是他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得来的,对于不劳而获有种天生的抵触。
阎小楼不明就里,一门心思解释道:“修士求道,有四个劫数注定是躲不过的。元劫、三九雷劫、六九雷火劫、九九雷火心劫,每一劫既是挑战,也是机遇。若得天道所眷,便会赐下灵物。这个……”屈指在书上叩了两下,他坦陈道,“上面有‘幽冥’二字。如果我没猜错,指的应该是鬼道。你是尸,修鬼道,似乎……”
稍一迟疑,阎小楼很痛快的卸下忧虑,转而轻松道:“不过,既然是天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从他手中收回秘籍,大概认识到自己是何身份的阎春雨不再想着自欺欺人,定了定心,即决然道:“你说的尸,是僵尸?”
神异鬼怪,坊间多有流传。虽然不能尽信,却也不算凭空臆断。
听到他把“僵”与“尸”混作一谈,阎小楼是打心眼里不高兴,急赤白脸地将两者的区别详细解释了一遍。
而对阎春雨来说,僵也好、地尸也罢,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所有殊异,只在于哪一个看起来更像怪物,哪一个可以装作自己不是怪物。
自苏醒那一刻,便积压心头的反感与怒意第一次真正外泄,他冷笑道:“所以,你挖了我的坟?”
死人不见二遍天,今时今日亦非他所求,阎春雨自然有资格恼火。
向来胆小如鼠的阎小楼瞪着眼睛往后一闪,畏畏缩缩、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是大师兄把你从天一门带回来的。我、我……”哼哧半天,他小声道,“真不是我。”
挖坟掘墓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这回是与他无关,可给阎春雨烙骨的,还能是旁人吗?
阎小楼解释不了,干脆咬死了一点不松口,反正不是他就对了。
敏锐的抓住关键词,阎春雨没有深究谁对谁错,而是皱眉道:“天一门?”
他死在铜人庄后山,怎么会被葬在天一门?
关于这一点,阎小楼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天一门和阎春雨根本毫无瓜葛,怎么就成了他的安息之所?
摸不着头绪,他索性信口胡言道:“也许是天一门的人不忍心让你暴尸荒野,就把你带回去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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