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那一块块冰冷,却又带着温度的玉牒,白铁成神色凄然。心中纵有千般不舍,五指依旧猛地一抓,一十五块玉牒尽数化作齑粉。
“师父!”
“师伯!”
……
在一片惊呼声中,白铁成狠下心肠,决然道:“自此刻起,你等皆被逐出尸王谷,永世不得回头。”
“师兄!”断喝一声,徐清风正欲发火,可看到态度强硬,眼中却含着热泪的白铁成,最终只痛声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望着崖下那座新坟,目光定在那行刺眼的碑文上,白铁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凄怆道:“天一门折损过半,道门势必不肯善罢甘休,没了尸王庇护,我尸王谷不过就是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环顾众人,他露出一个疲惫却又慈和的笑容,温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实在不该为了所谓的‘传承’丢了性命。再说,我拘了你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你们出去闯闯了。”
徐清风张了张嘴,本来是想劝劝他的,可话到唇边,却忽然转了方向,帮腔道:“师兄说的是。生生死死,聚聚散散,不过寻常。你们走吧!”
话音未落,哭肿了眼睛的季嵩年第一个冲上来,死死的搂住白铁成,哭闹道:“我不走!师父,我不走!”
白天官一撩下摆,双膝跪地。虽不言语,但态度同样坚决。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往下跪。
看着齐刷刷矮了一截的弟子,徐清风心中更痛,正要说什么,林三三忽然走到他面前,垂着眼,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阴不阳、不死不活的声音竟发着颤,哆嗦道:“师父、师伯,弟子不孝。”
一言终了,他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即连看都不看,起身便走。
“老五!”
屠蛮最是暴躁,起身就要追他。白铁成一把将人拦下,抬手摸了摸季嵩年的脑袋,然后顺着他的后脑勺一路向下,按着他的脖子轻轻一掐。
将失去意识的季嵩年抱在怀里,他转过脸,招呼道:“老十。”
贾登科硬着头皮走过去,垂手道:“师伯。”
“老十,你为人本分、老成持重,小年又一向粘你。”将小家伙往他怀中一递,白铁成笑了笑,眼中尽是信任,“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托着小小的人儿,贾登科竟感受到了千斤般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寸步难行。
垂眼看了看那张皱成一团、满是泪痕的小脸,他咬着牙,郑重道:“师伯放心。”
点了点头,白铁成叮嘱道:“小年还小,天赋也好,日后别忘了帮他找个好去处。”
“是,师伯放心。”转过头来,贾登科哽咽道,“师父。”
今日一别,十有八九就是永诀,徐清风再是看不上他,到这会儿也只念着他的好了。
他这个徒弟,虽然修为不济,但品性纯良,性情温和,当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想着就因为他迟迟不能破镜,自己竟然就冷待了他这么多年,徐清风心中极是愧疚。临了临了,难得低了回头:“老十,这十几年,委屈你了。”
只这一句,泪水便已决堤。
贾登科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连一句辞别都没有,也如林三三那般,一去,便不再回头。
连心头宝季嵩年都送走了,其他人终究拗不过白铁成,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尸王谷。
拖延到最后,就只有屠蛮、白天官和徐清风依旧不肯离去。
将一根筋的屠蛮招至近前,徐清风道:“老五这孩子脾气拧,尸王又不知对他使了什么手段,我不放心,你跟上去看看。”生怕他不干,徐清风赶紧安抚道,“你若实在不想走,就带上老五一块回来。”
听到师父这么说,屠蛮便不再犹豫,灵识一展,痛痛快快的追出谷去。
屠蛮走得干脆,徐清风则牵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老五心智过人,有他在,这蛮子一定回不来。
冷风漫过山谷,白铁成摆了摆手:“你们也走吧。”
没在意师兄口中的那个“们”字,徐清风依旧附和道:“天官,你师父是铁了心,你跪在这也没用,还是走吧。”
徐清风是在帮他,白铁成却不领情,强硬道:“你也走!”
轻笑一声,徐清风淡然道:“师兄,你知道的,我自幼入尸王谷,百多年来从未离开过,这里就是我的家。你让我走,我又能去哪?”
两人正说话,白天官忽然往前一扑,借着冲势闪到白铁成背后,抬手便在他颈间轻轻一切,随即将人揽在怀中。
“天官!”
徐清风大惊失色,万没想到他敢跟他师父动手。
白天官神态自若,条理清晰道:“师叔,既然尸王谷注定保不住了,又何必枉送性命?师叔、师父若有半点差池,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又岂能心安理得,乐享逍遥?”
“要是我们都走了,道门找不到人,必然恼羞成怒。到时候,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直视徐清风,白天官淡淡道:“师叔,你会看着我死而不出手相救吗?”
“胡说什么!”
嘴角一挑,白天官目光坚定:“师叔不会,我也不会!”
被噎了一下,徐清风权衡再三,到底还是在白天官的半胁迫之下痛下决心:“走!”
一个字,最终将尸王谷千年基业全数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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