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心也觉得耳朵里像有无数只苍蝇围着嗡嗡叫一般,走在街上嗡嗡叫,回到店里还是嗡嗡叫,一见那些带着公子巾的文生,头都大了一圈。
店里大半屋子都被包了下来,上房是早就定下来了,哪怕正主还没到,也是不能住人的。次一等屋子也没剩下几间,就是那通铺,也有个把穷书生住下,和跑脚的行商一处,整日捧卷研读。
谢兰心不是个叩门的掌柜,相反对待读书人还比较大方,命伙计们每日多提供些蜡烛,以便掌灯之后通铺里还能继续看书。甄生那处,她也时常送些酒肉鸡蛋过去,让王氏给丈夫好好补补,毕竟读书这事很是费脑子。
相较前院,后院则是另一番不同的热闹。
许多书生并不是只身一人赴考,更有一些和甄生一样,携家带口来京,谢兰心为女眷们单独准备了住处,便是那“千金娘子”的后院。长女少妇们大半居住于此,相熟之后,每日里一处刺绣女红,消磨消磨时光。
后院的价钱更加便宜,住宿只十五文一日。谢兰心却不亏,特地批了几匹布,在客栈里卖着,每匹布上还能赚个十来两银子,早抵得上几个月的房钱了。
春试过后一月,便是武试,时日临近,谢兰心停了明羽的活计,只让他安心练武,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她知道明羽武艺过人,也清楚记得上辈子他一鸣惊人,从乡试到殿前献艺,圣上钦点武状元,但毕竟这不是上辈子,选拔上京的武生员个个都是济济之辈,人中的龙凤,况且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每日里跑去看明羽练武,一刀一枪来回抡着,那刃上都闪着冰冷的光芒,练到惊险处,谢兰心捂着眼就不敢看了。
日日都是如此。明羽见着觉得奇怪,终有一日问她:“你怎么了?”
谢兰心吞吞吐吐道:“我、我就是看你练得太凶险……”
“凶险?”明羽又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从前看的时候也没说凶险。”
她撇撇嘴,咕哝了一句,“从前也没想过你会与人比武……”
“什么?”
“没什么,”谢兰心道:“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明羽把长枪拄在地上,身形如枪挺拔,看她眼中有一种别样的神采,似乎旁人都学不来,只有她——活着只有他能看见。
不紧不慢地过了大半年,从余杭到汴京,本以为她是江南莲池里的一朵莲花,一过仲夏,就会枯萎败掉;却没想过来了北方,才看清这却是一株笔直的松树,虽还幼小,却依旧耐得住寒冬,经冬至夏,依旧是一身青翠。
她放肆大胆的外皮之下,藏得是一颗坚韧而不失善良的心。
明羽顿了半晌,道:“随便都好。过了这段时日,我便去帮忙。”
谢兰心摆摆手,“你就算一直练武也无妨,不就一口饭,我店里还养得起。”
他准备说什么,又临期改了口,微笑道:“好。”
回到大堂之上,眼看快要到中午,已经有人在堂中坐下,要几壶酒,三三两两的交谈。堂中木台子上,有一方横桌、一只小凳,明公穿着一身皂,神情严肃,又在说明家君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之事。
他正说到太祖皇帝明眼识人,提拔明家先祖明展,明军羽翼初成。下头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小声交谈,过不到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就说到当今朝堂局势不明,老皇帝龙体愈下,几次传言要驾崩之事。
一人道:“前两年中宫被废,到如今还未立新储,人心不稳,朝中必然暗流汹涌,即便入了朝堂,一朝踏错,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另一人道:“世兄为何说出这种话?我等虽无功名在身,若皇天加恩,脱去了白身,自然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明百姓为先,哪能明哲保身,只以自身为念?”
“贤弟此言谬矣!我在船上,才能奋力划桨;若我都已落了水,那舟该怎样到岸?”
各自一言,争执了起来。
动静闹得有些大,使人频频侧目,又有几人过来加入了谈论,一会儿功夫,已成了五六人的大辩论。这回谢兰心也不得不注意了。
每回春秋两场考试时,京城总要闹些乱子,多是一些文人,空有一腔热血,被有心无心一煽动,就吵嚷着要剪除外戚、清理奸臣,小乱子朝廷一般睁只眼闭只眼,闹得大了,抓几个带头的,其余人遣散也就行了。
闹出的乱子再小,谢兰心总不想在自己店里发生,正想着是否要上前轰一轰人,突然听一个声音问道:“戚兄,你认为如何?”
所有人——包括谢兰心的目光都转到了人群当中的一人身上。
那姓戚的书生穿了一身蓝衣,相貌被众人挡着,她瞧不见。只听他道:“在下认为,舟在水中行,我等还是先上船为好。”
众人鸦雀无声。
谢兰心眼一眯,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几个争辩的书生有的脸红、有的脸黑,有的脸青,还有小声言语的,“这也叫清高……”
被人一拐子闭了嘴。
那戚生转回头,向柜台的方向扫视了一眼。
谢兰心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双不大却内凹的眼,略带一点鹰钩鼻,双颊微微凸着,看起来清瘦得很,但嘴角却是微微笑着,眼中也透出了一丝诙谐,似乎对此次辩论并不以为然。她看了又看,总觉得这人的长相不太像中原人,到像是吐蕃那边的。
听说吐蕃人的前额都扁。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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