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恒曾上书万历帝请求抚恤,对姗姗来迟的恤升激动不已,偷瞄了侯承祖,激动的上前领回兵部剳(同“札”,公函),然后退回一旁。
三十三岁的侯承祖因其父侯继高抗倭有功,于万历三十年袭祖职为卫指挥同知,平素对乔恒并无好的感官,想到增兵船的一系列的问题,便出列问道,“知府大人,敢问督造饷银何来?”
袁可立知道此人是谁,笑道,“当然靠你来筹集啊。”
“啊!”侯承祖一脸迷茫,以为袁可立是迂腐书生,不知屯田根本无法供应均需,婉言拒绝道,“本卫正军五千余官兵每年四万三千余石军储粮皆额派与三县,当下赋重役烦,不可再行加派,若让本卫承担,恐怕亦力有不逮。”
袁可立早已从前任知府陶鸿儒哪里得到本府收支状况,知道松江府税赋有练兵、贴役、辽饷、夏税、秋税、均瑶、门摊、渔课等几方面。
其中,练兵、贴役、辽饷等项合计6万5千两,可搁置;而门摊课税每年不过859两6钱4分4厘,渔课557两4钱6分3厘5毫,完全可忽略不计;现在只看田赋(夏秋税)和均瑶两项收支。
松江府有官民田42343顷(在万历四年为51322顷,短短四十年间就蒸发了九千顷,占两成),田赋应征平米(因实物征收部分十分复杂,故换算成米)121万石,实际征得本色米45万余石,折色38万余两(其中68671为金花银,归内帑)。分配方式是除折色征收部分全部起运,实物部分起运本色米(运至户部太仓)28万余石,耗办米(支给酒醋面局、光禄寺、桂惠二王俸禄、五府六部等)11万石,留存5万石。
每年均瑶合计折银37745两,起运部分有给南京国子监膳夫银、南京各部及五城兵马司柴薪皂隶等十余项共一万余两,余者留存,作为本府县卫的门子、看守、膳夫、修船料、皂快、民壮等五十余开支。
田赋留存部分可折银6800余两,其中要支出官员俸禄1195两(遇闰月增99两)、府卫县五学士绅俸廪银2064两(遇闰月增172两)、织染局匠口粮银888两、匠班皂银8两,松江运军口粮、行粮合计2652两。
从中不难看出,地方上要增加收入唯有增加徭役一途,因为只有徭役可由地方控制。
侯承祖本意以为袁可立要将加徭役的事交由自己负责,所以才拒绝。
“本府还有一个身份,诸位可知?”袁可立将所负钦差与众将明言,“本府除任知府一职外,更有筹建松江市舶司之重任,往后各国使节可经由松江经内河直抵两京。”
侯承祖闻言色变,将粮饷来源抛到一边,上前一步道,“红夷也准许朝贡?”
“正是如此,所以才要金山卫增兵船以固海防。”
“大人意思,末将明白。”侯承祖看出袁可立的意图,可这增船兵和收商船榷税就是鸡和蛋的关系,即要有船兵才能收到银子以增加船兵,他被自己给绕糊涂了,问道,“本卫中以沙船最快,可其为平底,也不及红夷船炮,别说登船,就连离海稍远也不可。”
“是啊,”参将金汝佐也反应过来,附和道,“大人若让标下官兵前往课税,得先增船兵。”
袁可立不理会金汝佐,对侯承祖正色道,“市舶司之事尚在筹备,既无衙门又无人手,故课进出船只税收之事,须先搁置。本府所说让你筹银,并非此事,而是宣课之商税。”
“门肆门摊有府县衙门收取,金山卫再插手恐引起民怨啊!‘民抄董宦’才去三五年,殷鉴不远,还望大人慎言慎行。”
袁可立知道发生在万历四十四年的所谓‘民抄董宦’不过是忘年交董其昌开罪松江士人而引起,若是别人或许会信其言,可恰巧袁可立与董其昌曾经同拜松江府陆树声名下求学,引为知己。
董其昌长袁可立七岁,但一直以弟自称,在身后曾写信给袁可立,其中有“弟自入籍以来,不买小民一亩田,不受投家投身之仆,与里人绝不交涉,故不是民抄,是士大夫所为”之言,相比流言蜚语,袁可立更愿意相信董其昌的人品。
袁可立对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让自己慎言慎行,哑然而笑,但也知道商人背后便是官绅,点头道,“此事须从长计议,但却不能更改。本府路过南京时,已获南京户部汪尚书准许,今年应起运至南京的均瑶部分可留存,以供增船兵所需。”
南京户部尚书汪应蛟为光宗任命,又南直隶不设三司,由南京六部管理,相当于独立小王国。六部又以户兵二部最为权重,其中户部负责南直、浙江、江西、湖广税粮,督漕运和全国盐引堪合,故而汪应蛟完全可做松江之主。
侯承祖不知道到底可留存多少,既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便欲退回一旁,却被袁可立一句‘且慢’叫住。
“众将听命,因金山卫指挥使一职出缺未补,本府已上书,乞升候将军为本卫指挥使,在未复旨未到时,本府以钦差命指挥同知侯承祖暂代指挥一职,还望诸将倾心辅佐。”
“啊,为什么是他。”“……”众人议论纷纷。
袁可立一拍条案,高声道,“肃静,成何体统。尔等可要本府请出尚方剑才肯听命?”
随着条案被敲响,一班扶刀皂快自各门而入,二三十人皆手握刀柄,占据有利地形,几乎将大堂挤得慢慢当当。
“……”十余将官未将众衙役放在眼里,并没被吓住,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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