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亭外花树摇摇曳曳,上头几枝花苞似开非开,仿佛随风散出幽幽香气。
嗅到香气……萧仪刹那间心神一恍,想起来当初在浮云山时与九公子相见的事来。
当时王九说了三句话,其一:倘若三素再继续以谢姜做文章,他不会顾忌琅琊王氏,他将会掀出三素的真正身份。
其二……若是研习三年佛理依然做出如此行径,三素需要继续修习佛理。他要三素出家。
其三,他让三素再回去想三日,事实上是要看自己对此甚么态度。显然三素索画,王九从来没有信过是自己授意。
不信自己会如此混帐么?自家倒真想如此呢!萧仪嘴角微微一挑,蓦地轻笑出声……如此,倒又是欠了他一份人情。不是说那个小人儿又有身孕了么?介时总有“还”的法子。
留白听见自家大王突然笑出声来,顿时吓了一跳,方才还是清清冷冷,一副看甚都漫不经心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倒欢喜起来了?
这汉子便一边觑看萧仪的神情变化,一边小心翼翼问:“大王……九公子说的话很是可笑么?”
萧仪斜了眼留白,转身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而后向他招招手。
留白忙趋前两步。
萧仪闲闲吩咐道:“传讯给三素,令他将出云寺前后遍植万株桃树。”
遍植万株桃树?先不说现下上万株桃树苗好找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不得一棵一棵种?那要种几年?
这分明是主子不准备让三素回来了!
留白想劝两句,只刚张开嘴,陡然想起来当初在栎阳时,只因子衿言语上对谢姜不敬,眼前这位便一怒杀人的事。想起来这些,这汉子不由打个寒颤,忙躬身揖礼道:“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留白说了这话,原本就要躬身退下去,只是他脚下方一动,萧仪曲指叩叩石桌,勾了唇又道:“既然大楚要与各国修好,总不能撇开陈国。令楚庄辞了封王之后不必返国,径直由封入陈。”
陈王父子现下正斗的“你死我活”,去陈国不是跳火坑里?
这不是明摆着罚人么!留白忙又应了是。只应过了,又等了一等,待觑见萧仪探身去捻花苞,似乎再也没有吩咐,留白这才躬身退去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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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窗扇间吹进来,榻前垂坠的纱幔“簌簌”扬了起来。
九公子探身拢了帐幔挂玉钩上,这才垂下眸子去看胸前。
往常稍有动静谢姜便会惊醒,此时她却呼吸轻浅均匀,似乎睡的甚为香甜。
九公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知道谢姜插手三素的事儿,一来是怕自己动怒杀了三素,介时会落下兄弟相残的名头,二来……天下大局末定,她不想与楚国交恶。
也罢,有陈氏父子在,封王便不敢轻易对世家下手,而有楚国在,陈元膺又不敢轻易出兵犯境,如此几番牵扯之下,天下倒还可平稳几年。
待峰烟再起时,说不得孩儿们都大了。
想到过不两年又会多个粉嘟嘟的小儿满院子欢跑,九公子不由心下一软,垂了眸子去看谢姜。
柔柔看了一会儿,九公子这才两手托了谢姜肩膀,将她轻轻翻过来放在榻上。
九公子悄声下了床榻,待穿了外袍,便边系衣结边出了内室。
新月与北斗两个正守在廊下,听见厅门“吱呀”一响,转瞬九公子迈步出来,两人慌忙屈膝施礼。
九公子淡声吩咐道:“若是夫人醒了,给她揣盏蜜/水润润。”说罢,便悠哉悠哉步下木阶。
凤台由厢房檐下闪身出来,随后跟了上去。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踱过木桥,北斗忍不住吐吐舌头,小小声嘀咕道:“怎么公子连夫人起榻前欢喜喝碗蜜/水都晓得?”问着,一脸迷惑状侧过去看新月。
莫说蜜/水,连夫人甚时来那啥公子都知道!新月回她个大大的白眼儿:“废话!”一个白眼儿翻过,新月仍旧低眉垂睑守着厅门。
北斗撇撇小嘴,便也老老实实站了不动。
这边九公子出来梅花林,就见远山迎面过来,望见他忙抬手揖礼:“仆见过公子。”
自上回去驿馆送过画,远山便留在舞阳城。一来是打探族中宗亲对于坊间传闻什么反应,二来注意舞阳乃至新都各大世族的动向。
现下他匆忙回来……九公子眉峰一皱,转瞬便又一展,淡声问:“何事如此惊慌?嗯?”
惊慌?自己甚时候惊慌了?
不过是没有四平八稳的走路。
远山心里嘀嘀嘟嘟,脸上却作出付“虚心接受下次再不如此”的表情来,上前躬身道:“启禀公子,昨日上午晌,族里四位宗老去老宅见老家主,要开祠堂问一问,遭老夫人训斥了一通。”
九公子听了,唇角露出几分讥诮来。
那个小东西嫁进来,不仅将内院打理的有条不紊,外面的铺子田亩更在她手里翻了三数倍不止,这么样一个人儿,早惹的族中诸多人眼红妒忌。
眼红么?
妒忌么?
九公子唇边讥诮之意愈浓,略一沉吟,仿似思虑又转向他处,漫不经心问了句:“初迁来颖河时,他们是住的大房的田庄罢,这两年,庄上收益多少?”
庄上收益?庄子都给族里了,哪还有收益?莫不是……
远山念头一闪,边抬了眼小心觑看九公子的脸色,边压低了嗓子道:“至他们住进去,这十来个庄子便没有上交过收益,莫如……仆去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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