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东逝去,此情万种浓愁……”江氏手中抱着手炉儿,闲闲地倚在抄手游廊边上,目光恬淡地望着其下的花枝,似乎起了诗兴,颇有情趣地念了几句杂词。
那些丫鬟婆子们依着江氏吩咐,离她几丈远远地跟着,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瞧得见她的神情,一副安详满意的模样。
想着近几日闹得不大不小的那桩事总算是告一段落,江姨娘高兴实属正常,便没有一个人多想。
那游廊之下的花枝是前日里刚刚换下的,可博陵的冬日到底难熬,这些娇贵的花儿更是受不住,不过两日,便枯败了许多。
江氏自抄手游廊转了个弯儿,走到一旁的石子路,又绕了几步,才来到花前,掐了一朵残枝。
“荣儿,你过来闻闻,还带着一丝香气呢……”
后边跟着的人毫不见怪,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江姨娘到底是读书人,时而伤春悲秋、时而又说些诗文杂论,她们早都习惯了。
只有那被叫了名字的端庄丫鬟小碎步走了上去,依着姨娘的意思嗅了嗅,却并未嗅到一丝香气。
瞧了瞧姨娘脸上的忧郁笑容,并不敢搭话,然而下一秒姨娘的声音便在她耳边响起,清澈悦耳,“荣儿,那香兰……解决好了么?”
丫鬟心头一颤,当即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低声肃语,“已经被大小姐处理干净了。”
“没有让她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江氏微敛眉眼,愈发显得清丽娇柔、楚楚动人。
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大小姐慕芩雪,丫鬟心领神会。
她更加谨慎回答,“奴婢叫人盯紧了她的,绝对没有透露半点不该说的话。况且……这香兰一家子都握在您手里,她绝不敢背叛您的。”
这一番对话实在匪夷所思,那窃走江氏玉镯的香兰……竟然与江氏有关,而且似乎关系匪浅。
她这一番绕来绕去,最终镯子又绕回了自己手里,实在令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听了荣儿的话,江氏轻声“嗯”了一声,静静地往前走了几步,碾着手中的枯败花枝,像丢弃垃圾一般将花枝丢在了脚边,一步踏过,碾碎成泥。
忽然江氏微微一顿,清声问:“荣儿……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一家子在我手里,所以才不敢背叛我呢?”
那丫鬟脸色霎时惨白,心中战战兢兢,“不是……不是这样的。荣儿忠于主子绝无二心,奴婢绝不会像香兰一般对主子生出异心的……奴婢……”
“荣儿,怎么怕成这样呢?”江姨娘轻轻拂过她惨白的脸,爱怜地说,“你不要害怕,即便你有朝一日背叛了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忠心耿耿,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与另一个人结仇,人们之所以会有姻缘或者仇怨,都是因为利益啊……小姐会爱上俊美公子而不是乞丐,是因为利益;商户会与另一个商户结仇而不会与一个渔夫结仇,也是因为利益。”江氏眼眸带笑,仿佛看破了红尘万种,“你若是不怨恨我,我反而会觉得害怕啊……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你无法去威胁她利诱她,因为她心如磐石,这才是最可怕的。”
江氏唇畔露出隐秘而满足的笑容,仿佛看见了自己前程美好的未来,“至于慕芩雪与慕言春……在我看来,处处都是破绽。”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
慕言春从不认为自己是完美无缺之人,也从未想过要成为那样的人,她极为清楚自己的缺陷与短处,所以才会更加谨慎小心,为自己今后的道路做打算。
在母亲死后,她曾经在这靖安侯府呆了整整三年。
那三年里,她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如履薄冰,与狼狈的苟延残喘,没有人为她的未来做过打算。
细细算来,倒也有一个……便是罗氏。她自从那次滑胎后,处心积虑地想着怎样才能更加残忍地将自己的人生糟蹋得稀巴烂,怎样才能将自己报复得更加凄惨,这样一想,连慕言春也觉得前世的自己当真是无能为力得可怜。
这一世,她绝不会如前世一般任由他人摆布。她自己的未来,要由自己亲手抉择。
而母亲留下的那些庄子铺子,就是她最有力的底牌。
慕言春带上两个丫鬟,叫府里的马夫载着自己出门,跟慕博庸只说出门散心,这种小事,堂堂靖安侯自然不曾放在心上,于是慕言春又多叫了几辆马车跟在后边,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当代民风并不像前朝那般保守,常常能见到女子在商业一条街上从头逛到尾。再加上当今圣上大力扶植商户贸易,经济也发展得极为蓬勃。如积善坊巷、后市街、乌龙巷等娱乐场所更是热闹异常,常有各种节目,诸如有说唱、曲艺、杂技、吞铁剑、傀儡戏、口技、相扑、耍猴等等。
慕言春母亲唐氏也是女中豪杰,当年圣上诰令刚下之时便预料到了今后形势,如今博陵许多行业都遍布着唐氏的铺子,其中丰厚利润连慕言春亦是讶然不已。
不过今日慕言春出府并不为了这些铺子,而是为了等一个人。
慕言春一行车马逛了大半个博陵,才在润德绸庄前停了下来,她在画眉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站在门前端望了几眼,便见着一个伙计满脸恭色地迎了过来,恭敬叫了一句:
“大小姐。”
这名满博陵的润德绸庄也是唐氏名下的产业,只不过十分隐秘,名义上的主子自然还是润德绸庄的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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