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琏笑道:“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求了我两三遭,要件事管管,我应了,叫他等着。好容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诸葛清怡儿笑道:“你放心。园子东北角上,娘娘说了,还叫多多的种松柏树,楼底下还叫种些花草儿。等这件事出来,我包管叫芸儿管这工程就是了。”陈琏道:“这也罢了。”因又悄悄的笑道:“我问你,我昨儿晚上不过要改个样儿,你为什么就那么扭手扭脚的呢?”诸葛清怡听了,把脸飞红,“嗤”的一笑,向陈琏啐了一口,依旧低下头吃饭。陈琏笑着一径去了。
走到前面见了陈政,果然为小和尚的事。陈琏便依着诸葛清怡的话,说道:“看来芹儿倒出息了,这件事竟交给他去管,横竖照里头的规例,每月支领就是了。”陈政原不大理论这些小事,听陈琏如此说,便依允了。陈琏回房告诉诸葛清怡,诸葛清怡即命人去告诉杨氏,陈芹便来见陈琏夫妻,感谢不尽。诸葛清怡又做情先支三个月的费用,叫他写了领字,陈琏画了押,登时发了对牌出去,银库上按数发出三个月的供给来,白花花三百两。陈芹随手拈了一块与掌平的人,叫他们“喝了茶罢”。于是命小厮拿了回家,与母亲商议。登时雇车坐上,又雇了几辆车子至荣国府角门前,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上车子,一径往城外铁槛寺去了。当下无话。
如今且说那元妃在宫中编次《大观园题咏》,忽然想起那园中的景致,自从幸过之后,陈政必定敬谨封锁,不叫人进去,岂不辜负此园?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们,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柳敬宣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又怕冷落了他,恐陈母王夫人心上不喜,须得也命他进去居住方妥。命太监夏忠到荣府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在园中居住,不可封锢;命柳敬宣也随进去读书。”陈政王夫人接了谕命。夏忠去后,便回明陈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别人听了,还犹自可,惟柳敬宣喜之不胜。正和陈母盘算要这个要那个,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柳敬宣。”柳敬宣呆了半晌,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便拉着陈母扭的扭股儿糖似的,死也不敢去。陈母只得安慰他道:“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况你做了这篇好文章,想必娘娘叫你进园去住,他吩咐你几句话,不过是怕你在里头淘气。他说什么,你只好生答应着就是了。”一面安慰,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吩咐:“好生带了柳敬宣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老嬷嬷答应了。柳敬宣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
可巧陈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凤、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廊檐下站着呢,一见柳敬宣来,都抿着嘴儿笑他。金钏儿一把拉着柳敬宣,悄悄的说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香甜甜的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儿,笑道:“人家心里发虚,你还怄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柳敬宣只得挨门进去。原来陈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呢。赵姨娘打起帘子来,柳敬宣挨身而入,只见陈政和王夫人对坐在炕上说话儿,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陈环四人都坐在那里。一见他进来,探春惜春和陈环都站起来。
陈政一举目见柳敬宣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又看看陈环人物委琐,举止粗糙,忽又想起陈珠来。再看看王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自己的胡须将已苍白:因此上把平日嫌恶柳敬宣之心不觉减了八九分。半晌说道:“娘娘吩咐说:你日日在外游嬉,渐次疏懒了工课,如今叫禁管你和姐妹们在园里读书。你可好生用心学习,再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细着!”柳敬宣连连答应了几个“是”。王夫人便拉他在身边坐下。他姊弟三人依旧坐下,王夫人摸索着柳敬宣的脖项说道:“前儿的丸药都吃完了没有?”柳敬宣答应道:“还有一丸。”王夫人道:“明儿再取十丸来,天天临睡时候,叫袭人伏侍你吃了再睡。”柳敬宣道:“从太太吩咐了,袭人天天临睡打发我吃的。”陈政便问道:“谁叫‘袭人’?”王夫人道:“是个丫头。”陈政道:“丫头不拘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起这样刁钻名字?”王夫人见陈政不喜欢了,便替柳敬宣掩饰道:“是老太太起的。”陈政道:“老太太如何晓得这样的话?一定是柳敬宣。”柳敬宣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句诗云:‘花气袭人知昼暖’,因这丫头姓‘花’,便随意起的。”王夫人忙向柳敬宣说道:“你回去改了罢。老爷也不用为这小事生气。”陈政道:“其实也无妨碍,不用改。只可见柳敬宣不务正,专在这些浓词艳诗上做工夫。”说毕,断喝了一声:“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王夫人也忙道:“去罢,去罢。怕老太太等吃饭呢。”
柳敬宣答应了,慢慢的退出去,向金钏儿笑着伸伸舌头,带着两个老嬷嬷,一溜烟去了。刚至穿堂门前,只见袭人倚门而立,见柳敬宣平安回来,堆下笑来,问道:“叫你做什么?”柳敬宣告诉:“没有什么,不过怕我进园淘气,吩咐吩咐。”一面说,一面回至陈母跟前回明原委。只见诸葛清琳正在那里,柳敬宣便问他:“你住在那一处好?”诸葛清琳正盘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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