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太上皇而言,在后世每每提到贞观之治的时候,和天可汗李世民往往勾搭在一块的,不是长孙皇后,而是魏征这个搅屎棍。
贞观名相,首推魏征。
如房杜这等办实事的官员,历朝历代都不缺少。可是历朝历代缺少的正是如同魏征这样敢于死谏的言官,或者说两个对的人相互看上了眼。
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李世民,急于想用功绩来洗刷他曾经的污点。而魏征......或许是为天下的黎民百姓的福祉所坚持,所顽强。
此刻的李世民虽然战绩赫赫,但在朝臣,乃至百姓看来,他就是个烹兄宰弟且为乐的暴君,是一点也上升不了贞观后期圣君的形象。
“此事......”李世民轻叹一声,一边是他父皇所求,若是杀了太上皇所保释的人,断绝了太上皇求仙访道、求取长生不老药的希望,他的心......会更加愧疚。
但一边则是魏征的坚持,是以死谏之的决绝!
相通了此点,他抬起脚尖,跨上了行撵,在宦者侍女捧着的华盖下,淡淡说道:“太上皇从未负某,某安肯再负太上皇?此乃断绝人欲之为,某虽为皇帝,但更是太上皇膝下的儿子......”
说罢,他便拉下了行撵的帘子,轻轻闭上了眼睛,泪水满眶。
父皇,性命已经不久矣,他怎能再辜负太上皇?
二者选其一,李世民给出了答案,魏征是臣,而他是君,纵然有污名流于世间,但总比......再次伤了李渊的心好。
听到李世民的叹息,魏征像是抽干了浑身的气力,瘫软在地,左手上的官帽也滑落地上,滚了几圈。
“呜呼奈何?臣以死谏,君以直听。今君既然拂袖而厌之,则臣亦当以死匡社稷!”
他呵呵冷笑数声,将雨水打湿的鬓发引到耳后,再次鼓起气劲,那颗鬓白的头颅最终还是如同倔强老牛一样狠狠撞在了高台的棱角。
高台是用打的紧实的夯土所垒,在上面铺了一层大理石板。雨水顺着缝隙缓缓向下流去,只是夹杂着越来越鲜红的血水。
围观的长安百姓越发沉默,任凭雨水拍打,有打着雨伞的也重新收了起来。一个人跪下了,其他人也稀稀落落的开始下跪......
画是极静的,此刻的长安一角却静的似画。只有那耳畔淅淅沥沥的春雨,证明此刻的天是阴的,心是悲的......
地板很凉很凉,若是换些时候,可能早就有唠叨的老太婆哀怨此刻天气,风湿痛就会复发.......但是此刻,却很是寂静。
安静,便是尊重。
“玄成兄,这又是何必呢?”杜如晦率先扶起倒地的魏征,同僚多年,他对此早有预料,可是终究晚了一步。
杜如晦叫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传遍了整个校场。
李世民叫停行撵,一跃而下,也顾不得礼仪尊卑,揽起魏征的昏厥的身体,呜咽道:“朕失玄成,犹如失去一明镜,天不怜之......某也是两难啊,你又何必愤而求死呢?若是玄成你死,则天底下敢谏言某的言官,又有谁敢再次谏言呢?”
话音一停,群臣皆悲痛不已,尤其是跪倒在地已久的言官,心情更是难受,魏征已死,他们活着的意思究竟何在?
有激动的几个人,一甩衣袖,愤慨也前去撞墙。
可是有了魏征这个前车之鉴,禁卫早就长了个心眼,早早就阻拦了几名言官的求死心理。
“昔日王累左手执谏章,右手执剑,不能劝刘璋邀刘备入蜀,而自裁死!魏中丞已效先贤,我等岂能苟延残喘?”有言官愤怒说道。
在一旁的李渊心里也是不好受,他以为魏征只是做做样子,可是他太忽视了古人的决心,尤其是魏征这个千古名臣,胸中的气节是任何人也难以消磨的。
区区三尺微命,死又有什么可怕?只要让皇帝自此警醒,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是愚忠,但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
李渊的眉头不自然的跳了一下,他看到被李世民抱着的魏征,手指抖动了一下,幅度还很大,他好像还......活着?
看到这里,他也顾不了刚才的龌龊了,上前说道:“魏征还没死,他还可以抢救抢救,你们这些人哭什么哭?”
太上皇一边说,一边则让旁边的宦者将行撵停过来,此时正是雨天,在大雨天里面,难保伤口不会发炎。
只要没有当场碰死,一般来说就是体外伤。但是要没有仔细照顾好,难保不会感染伤口。魏征的头部受伤,感染伤口的话,性命到时候就真的难说。
李世民呆了一下,然后立刻亲自将魏征抱起,放到了行撵上。
.......
郑国公府。
在偏厅的一处卧房。
太上皇擦了擦汗,总算将魏征从阎罗那里抢回来了。其实救治魏征他也没有做别的,就是简单的用酒精消毒,然后用麻布包扎。
可是在唐初,哪里有高纯度的酒精用以消毒,再加上他们也不懂得有伤口感染这东西,几乎救治全凭天命。
所以,只要受伤太过严重,几乎就是死命一条。
魏征微微抽搐了一下,虽然依旧昏厥,但是酒精的刺痛感还是让他忍不住轻声呻吟了几声,常常做搅屎棍的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痛的一天。
“外妇多谢太上皇救命之恩。”魏秦氏突然跪倒在地,给太上皇磕了几个响头。
唐朝可是不兴磕头这一套,只有在祭祀或者登基大典等重大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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