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同舟社这几年在京东东路“作恶不断”,杀得“勤俭发家”的大地主们人头滚滚,恶名早传了出去。
除了极少数缺乏底蕴的土财主,为了保证家族长久富贵,广有良田者多半会广布耳目。
河北紧邻京东,家有良田的大户们对同舟社的恶名自然不会陌生。
年初,同舟社打败了朝廷大军,展示了同军可怖的战力,逼得天子下旨割让河北;
其后,徐泽带大军出巡,进一步武力威慑,并在出巡途中平定中山府之乱,随即,又清理整顿河北官场。
通过这一系列动作,徐泽向河北社会各阶层展示了一个与软弱的赵宋朝廷完全不同的新政权。
再之后,同舟社一面铺开共建会组织,以利相诱,将中下层力量组织起来,有效掌控社会底层;
一面又安排法曹不断受理民诉,狠狠惩治了一批有劣迹的地主,进一步拉拢民心的同时,有力打击了大户们的“正当权益”。
而军队整编之后的频繁拉练,虽然不扰民,甚至还搞什么“军民共建”,却更让逐渐失去基层社会掌控权的乡绅地主们害怕。
如此,多措并举,同舟社已经展示出足以吞并天下的强劲实力的情况下,还头铁到要跟新朝开创者较劲的人毕竟是属于极少数。
所以,河北路的社会改革条件,比起京东东路当初其实还要成熟一些。
当徐泽发布清田令后,各地反应比较“平淡”。
各府州官员逐步展开的税务改革,过程基本与龚孝序当初在登州所做差不多。
绝大部分地主在清田令发布后,就按时到官府登记侵占官田和自己隐田,并老老实实交上该交的税粮。
私底下的咒骂肯定少不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公开挑唆乡民闹事,秋税收缴相当顺利。
徐泽喊朱武过来,是因为秋粮税收的数据“不对劲”。
其余各地增加的税粮均在三成上下浮动,唯有相州增加数量最少,仅有一成多一点,与各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各地肯定会有差异,但都在河北,不可能相州就比别的地方要“干净”这么多。
朱武很快就跟着朱提赶了过来,见徐泽正在批阅公文,小声喊了一句。
“社首!”
徐泽当即放下笔,劈头就问:
“各州府的秋税数据你都详细核实过吧?”
“是的。”
“相州是怎么回事?是相州有问题,还是赵永裔有问题,照直说!”
赵永裔在同舟社众人中存在感很低,除了其人之前在海东任职数年与同僚接触较少外,还有他身为“国舅”,身份敏感,行事低调的原因。
其人越是如此低调,朱武越不敢乱嚼舌根。
“秋税数据汇总后,属下也发现了相州的问题,特意调阅了相州共建会的相关资料,可以确认赵知州肯定没问题。”
赵永裔没出问题,哪问题出在哪里?
徐泽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安阳韩氏?”
“是,韩氏根基深厚,本身就是相州最大的地主,其余大户与韩氏联系紧密,就连共建会在相州的发展比起其他地方艰难不少,属下认为这事应该与韩氏有关。”
问题只要没出在赵永裔的身上就行,摊子铺大到同舟社现在这一步,只要制度没出问题,按制度办事的人也没出问题,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加强对相州共建会的指导,有事马上报给我。”
朱武见徐泽重新拿起笔,继续批改公文,知道社首要忙。
“明白!属下告退。”
徐泽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却记下了这事,待朱武退下,其人又对朱提吩咐道:
“喊孙曹首和裴曹首来。”
徐泽初次出巡真定府时,了解到“兄弟同胞八人三学士,祖孙并列一朝四国公”的真定府灵寿韩氏,就特意让人搜集了相州安阳韩氏的情报。
灵寿韩氏与安阳韩氏同在河北西路,均是赵宋顶级豪门,但同姓不同宗,两家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以赵宋政坛上的成就论,“门族之盛为天下冠”先后出过四位宰相的灵寿韩氏,远胜只出过两位宰相的安阳韩氏。
但若论家世和在原籍的影响力,安阳韩氏又超出灵寿韩氏不少。
中唐时期,相州人韩朏官至沂州司户参军,由此开启了安阳韩氏一族的发迹史。
其后,安阳韩氏几乎代代有人为官,其族在相州根基日渐深厚,至韩朏的八世孙韩琦,家世达到顶点。
相三朝立二帝的韩琦是赵宋的传奇,更是遮蔽整个相州的参天大树,其人一生先后三次知相州事。
韩琦之子韩忠彦也位列宰执,哲宗朝为枢密院事,当今天子登基之初,又任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侍郎,若不是因为旧党身份遭贬,说不定还能延续其家族的传奇。
韩忠彦之后,韩家虽然没有出过宰相,但相州却俨然成了韩氏的自留地。
韩忠彦的嫡孙韩治官至太仆少卿,曾两次出知相州,第二次(政和八年)以疾请辞,上表请子韩肖胄往代。
皇帝招韩肖胄问家世,赐太学上舍出身,除卫尉少卿,赐三品服,以直秘阁知相州,进直徽猷阁。
韩氏不仅四代人知相州,还不断开枝散叶,整个相州近三成的人口出自韩氏或与韩氏有姻亲,官衙内外也多与韩氏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这种在一地不是土皇帝却胜似土皇帝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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