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苍天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皇后便“腾”一下,打榻上跳了下来。
她是个心里、脸上都不藏事儿的人,何苍天晓得,她是真被这件事情吓到了。
心里倒不由一暖。
待行过了礼,皇后吐一口气,“还好,看来真没受啥伤——”
顿一顿,“命大呀!小郎!”
“上烦廑虑,臣惭愧无已!殿下垂顾关切,臣感激无已!”
“杨骏这条老狗,”皇后咬着牙,“烹了他都不解恨!”
“你也是!太大意了!出门在外,连个护卫都不带!”
“其实不止‘出门在外’,家里也是——你看你,连个看家护院的都没有!这可不成!董猛!阿舞!”
“奴在!”“婢子在!”
“赶紧替他找几个靠谱的护卫去!”
“是……”“是……”
董猛和陈舞应了,但回答都略显迟疑。
可不比侍婢、厮役,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雇到好的,以何苍天目下受到的威胁来说,“靠谱的护卫”,不但身手要好,危机关头,还要拿命去拼、甚至以己命换主家的命——这样的护卫,仓促之间,可不好找。
就在这时,贾谧进来了,走的有点气喘,还没来得及向皇后行礼,便抓住何苍天手,“云鹤,你受惊了!”
换一个人,决不能这样做——这算“君前失仪”。
贾谧转向皇后,还握着何苍天手,“阿后,照我看,云鹤的护卫,也不必到外头去找了,就从府里头派出来吧!”
这个“府”,自然是指鲁郡公府——即贾府。
皇后眼睛一亮,“对呀!我咋没想到?好,就这样办!”
贾谧转回头,同时终于松开了手,“云鹤,你看如何?”
“殿下恩典,常侍厚意,苍天铭感五内!只不过,臣愚见,还是要示天下以无私。”
皇后秀眉微扬,“怎么说?”
“是次事故,凡有智识者,皆可想见,背后主使谁何?”
“臣虽经小厄,但却换来了攻讦杨骏的一个绝好机会——值!”
“若臣的护卫出自鲁郡公府,则无私亦有私,颇有碍殿下之廓然大公,咱们对杨骏的攻讦,便有些底气不足了。”
何苍天的护卫“出自鲁郡公府”,是否便“有碍殿下之廓然大公”,对杨骏的攻讦,是否便“底气不足”,其实可议;若换一个人来说这个话,皇后未必以为然,但此话既出自何苍天之口,便觉理所当然。
“那该咋办?靠谱的护卫,一时半会,可不好找!你方才也听见了,阿舞应的那声‘是’,犹犹豫豫——这个囡囡,对你可算尽心竭力,若她觉得为难,那就是真为难了!”
何苍天对阿舞微微一笑,意示感谢。
阿舞出其不意,面上微红,垂下眼帘——于她,这是极罕见的神情。
“回殿下,臣入东宫之前,曾混迹市井,其实,屠狗卖浆之辈中,也颇有异能忠义之士,臣自己去寻,若实在寻不到,再来求殿下的恩典。”
皇后沉吟片刻,“好罢!不过要快!哪个晓得杨骏那老狗啥时候再发疯?我给你五天时间,若还是寻不到合适的,就照阿谧说的办!啥‘无私’‘有私’的,不管他了!”
“……是!”
“重赏之下方有勇夫,你自己若寻到了合适的,千万不要勒掯——一应使费,都由我这里开支!”
“谢殿下!”
不接受皇后和贾谧的安排,同“有私”“无私”,其实一个铜板关系也没有——
何苍天是不愿姓贾的眼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盯着自己。
云英、雨娥以下,即便负有监视自己的任务,但她们是对阿舞负责的,阿舞认为不必、不能向皇后汇报的,就到不了御前。
譬如同卫瑾的来往。
卫瑾的事情,始作俑者是董猛,他游说何苍天之时,刻意不避阿舞,就是为了取得她的理解和支持。
但若自己的护卫出自贾府,那就同阿舞、董猛没有任何关系了。
自己的言行,必然会被报给贾谧。
这也罢了,关键是鲁郡公府真正的话事人,不是贾谧,而是他的祖母(也是外祖母)、皇后生母——贾充遗孀广城君郭槐。
还有那个贾午,虽说她目下是韩府主母,但从她即便在皇后面前也是一副长姊派头可知,回到娘家,必然还是说一不二的“大娘子”。
贾谧头上压着祖母和阿母,自己和卫瑾的来往,若被贾府护卫见到了,十有八九,最后会捅到皇后那里去。
这可不成啊。
但自己确实急需“靠谱的护卫”。
出门在外需要,不出门在外更需要——此时代,最主要的刺杀手段,还是月黑风高,翻墙入户,上君床、割君头。
至于啥“屠狗卖浆之辈”、“异能忠义之士”,纯属搪塞皇后,何苍天穿越不过月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东宫和宫城,哪里识得这种人物?
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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