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琴乐更低,箫笛又再渐起,只那惊艳众人的舞者,却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仍是转身、拢袖,款款而去,在观众目送下,就这么衣袂飘飘地消失在桂花香里,星月黯处。
只有贺烨这会儿子还没忘记做戏,一边大声击掌,一边追问道:“是叫任姬吧,舞得甚美,怎么不来讨赏,就这么走了呢?”
十一娘冲他赞赏一笑,却打趣:“谁让殿下起初恐吓,想来任姬是怕受罚,不敢再逗留了。”
“不罚,该赏!快让任姬转来!”这话是交待给抱着拂尘的江迂。
十一娘失笑:“殿下还当真了?总得等任姬换下这身舞衣吧。”
“也是。”贺烨摸了摸下巴,可惜没留长须,没法子抚须大笑,动作便显得几分粗迈了:“王妃也该赏,便赏酒一尊。”
十一娘:……
“这是犒赏?妾身怎么觉得更像是责罚呢?这么一大尊酒饮下,纵然不醉,也得撑醉了。”
这么说笑了一刻,便见任玉华返场,虽换回了那身素雅的衣裙,仍旧没有再施妆容,尤其眉心那点玉露,仍是欲坠不坠,别有一番寻常女儿的娇俏动人。
她这会子也没那多局促了,虽不似王妃与婷而般公然坐上锦榻,却大大方方跽坐在红毡上,笑容里带着几分娇羞,又有几分期待:“妾身之技,难登大雅之堂,唯愿能博殿下、王妃一乐,便觉庆幸。”
“任姬不需自谦。”贺烨似乎觉察到婷而的不悦,又陪笑道:“我早前说了若舞得好,便该重赏,一时却想不到应该赏任姬什么,婷婷一贯机灵,莫不替本王寻思寻思?”
婷而脸上带笑,眼中却无笑意,扫了一眼任氏:“妾身可与任姬一贯不熟,又怎知她心头喜好呢?贸然作主,若赏得不趁心,岂非辜负了任姬今日一番心意?妾身无能为力,殿下还是自己琢磨吧,不过,妾身猜测,只要是殿下赏赐,哪怕便是一张废纸,任姬也心花怒放。”
贺烨装作为难的模样,一眼眼冲王妃示意。
十一娘也便接过了话头:“依妾身看来,莫不问问任姬自己心愿?”
“王妃说得甚是。”贺烨喜笑颜开,冲任姬一挑眉梢:“你想要什么,只管提。”
任玉华心中早有主意,也不装模作样的思谋,立即便道:“妾身早闻殿下所居章台园修建得华丽恢宏,虽来过两回,却不曾好好玩赏,未知今夜,殿下能否恩准妾身遍赏园中景观。”
“这有何难。”贺烨大快:“章台园中有座摘星楼,登上俯望,莫说这一园,大半王府也可收于眼底,听你这么一提,我倒也来了兴致,莫不如便陪你往楼上赏月,权当犒赏了。”
好一出干柴烈火,一拍即合!
看着殿下略显浮夸的演技,大别于本性的一面,婷而险些没有笑场,适时转为冷笑,方才遮掩过去。
横竖依她在这出戏本里的角色,就算不至于勃然大怒,当然也不该心平气和。
看着这一双人离场,一直独坐远处的秦霁,虽明知贺烨是在与任氏逢场作戏,心中也大不自在,于是干脆也走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般问道:“殿下这是与任姬去了何处?”
婷而扫了她一眼:“是去摘星楼赏月,怎么?秦孺人也有这兴致,奈何秦孺人虽有这心愿,却无绝妙舞艺搏得殿下犒赏,只怕不能如愿了。”
这呛辣辣的口吻,显然是将秦氏迁怒。
秦氏心头方觉好过些,宽容大度一笑而过:“我自是没这荣幸。”
十一娘也无意再“刺激”婷而,好端端的中秋节,正该谈笑赏月,她却是不愿再留在章台园陪着这几位演戏了,便问:“已是什么时辰了?”
便有江怀赶忙去看了漏壶,回来禀报道:“已过亥正了。”
“也是时候分饮祭月酒。”言下之意,这夜宴该散了。
当然不忘贺烨这位家主:“这两盏,送去予殿下及任姬。”又问婷而:“六姐今日可是要回朝晞苑,不如咱们同乘,我有好些时候都未与六姐闲话家常了。”
那谢氏刚想上来凑趣,听这话后又站住步伐,心道:王妃还真会往柳氏胸口捅刀子呢,不知柳氏敢否还以厉害?论这二位如何斗法,我还是站远些才好,免得被误伤。
哪知婷而却并没动怒,甚至挽了王妃的手臂:“早听说殿下送了王妃一双雪虎,正想开开眼界,今日倒是赶巧了,不瞒王妃,我历来便怕这些猛兽,早前还甚担心王妃养虎为患,哪知殿下却说,只要驯教得当,虎豹亦能听人驱使,我可真要见识见识。”
谢氏暗笑,看来柳氏也并非一味骄狂嘛,眼瞧着任姬获宠,也不敢再任性胡闹了,可这话说得,养虎为患?岂不是“先知”王妃助任氏得宠到头来反被所害?
她当然是不去淌这浑水的,又拉了齐氏同乘,落后老远,瞅着王妃的青幄车停在玉管居门外,果然不见了柳氏,暗暗猜度:柳氏吃了这个暗亏,多少也能认识王妃手段了吧,今后必然不会再将骄狂见于形面,这二位之间的胜负,尚还不能预料……万一要是,晋王将来逃脱死劫,或者是早存有异心,又被他将太后拉下马来,王妃与任姬可都得倒霉,反而是柳氏盼得云开,说不定贵不可及呢。
这可能虽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总之,自己两不得罪,将来才可以左右逢源。
不说这位一路打着如意算盘,自入玉管居,十一娘与婷而险些笑作一团,碧奴见王妃今日兴致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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