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也并非陆离一人坐阵府衙刑堂,因为王妃的“督促”,晋王烨也只好日日跟着陆离上衙,但两人在众目睽睽下,当然不能商议正事,此时正在对弈,便听闻击鼓声声,须臾又有司法官一路小跑进来,佯装着急地回禀:“殿下、少尹,有刁民冲犯府衙!”
开口便称“刁民冲犯”,显然不怀好意,但殿下击案而起,把一个不防已露败势的棋局拍得噼啪坠地,煞有介事立着眉头吼道:“何方刁民,竟敢谋逆不成?”
陆离官袍里兜着十几枚棋子,颇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当然没有任由这活阎王继续演戏,纵他仗剑而出平息“民乱”,连忙劝阻道:“殿下稍安勿躁。”
这才问那司法官:“我听见是有人敲击登闻鼓,应是有冤情上诉,你可问明是非,怎能断定是冲犯之罪?”
司法官道:“下官当然问清事由,原是因为朝廷所下征兵令,县衙差役依令盘察该役者漏逃,不想却引发刁民抗令,集中冲犯府衙,并威胁……威胁少尹当放还役民。”
“你先去安排,让众人集于堂前,本官要当众审断。”
就怕你推三脱四不肯出面!
见薛少尹揽责上身,司法官如释重负,倒也不在意先让他去安排堂审,抹一把汗故作积极蹽足狂奔。
“你们也都去助援。”陆离一句话便打发了闲杂人等。
“毛维动手了!”贺烨这时也不再演戏,沉声说道。
“就等着他先发制人。”陆离依然不慌不忙。
“可事涉征兵,万一有谬,毛维必然会鼓动言官上本,参劾绚之不利军防。”贺烨却心中沉重。
“殿下速回府,通知王妃,王妃知道怎么应对。”这时也不及与贺烨商量细节,陆离立下决断。
贺烨也不多话,转身便走,一路上连喊“备马”,但直到他踩鞍而上,方才品度出心里莫名滋生的别扭感——事发突然,自己尚想不到如何才能两全其美,但绚之这样肯定柳十一会有应对,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此刻,毛维自然也听说了刑堂上演的好戏,做为主谋,他当然根本没有打算亲自出面,更加不会觉得惊诧,眼下座前,只有自己人,大无必要装腔作势,毛维显得格外轻松:“事涉朝廷征兵令,薛绚之若是聪明,便不敢施予阻碍,可如此一来,便再也无法平息民愤,他那新政丧失民意支持,又不得世贵信服,如何能推广?可要是薛绚之为平民愤阻碍征兵,立即便能参他一本。”
郭居安也补充道:“武威侯用云州兵力不足为借口,屡屡延迟收复失土,要是薛绚之再为获取民意,阻碍征兵,那么咱们便有借口参劾薛绚之勾结武威侯意欲拥兵自重!”
正在这时,毛维忽然得报晋王赶回王府,应当是为将此变故告知晋王妃,他根本便不介意:“晋王妃区区一介女流,又能如何?”
未几,再得报讯,却是陆离已经传诏太原令于墉,并晋王妃竟然在晋王的陪同下,赶往太原县衙,不知有何目的。
毛维反而击掌大笑:“晋王妃插手这事更妙,太后原就视晋王烨为弃子,早晚会连根铲除,要是证实晋王与武威侯勾结欲行不轨,太后如何能容?我看咱们制定那些后策,根本便不需动用了,便是今日这一计,便能让晋王派一败涂地!”
又说晋王妃,听闻变故,虽然了解的信息并不是多么详尽,却也很快判断出其中厉害:“连环计?毛维身后果然有高人。”
“那该如何应对?”
“不难。”王妃胸有成竹:“不过需要殿下相助,府衙有六哥坐阵,其实不需咱们多事,殿下先与我往太原县衙,我要见一见今日被强逼从军者。”
一路之上,虽无十一娘解说,贺烨倒也想到应对之策,可是因为到底是滞后一步,心里面老大纠结,是以当那县丞,竟然借口于墉去了府衙,他没有权限私放“人犯”时,晋王心头的郁火再难压抑,长刀“锵”地出鞘,往县丞脖子上一搁:“你要想死,就再废话一字!”
县丞大惊失色,刚吐出个“殿”字来,便觉脖子上一痛,吓得膝盖一软,几乎是瘫在了地上。
又有一个县尉,这时却走了上来:“殿下息怒,卑职这就带众人上堂,接受殿下盘问。”
十一娘打量了一眼这县尉,削尖颜面,眉疏目长,榻鼻梁,高颧骨,容貌实在不敢恭维,难得的倒是气度沉着,面对活阎王的杀刀,并没有被吓破胆量。
然而就此判断此县尉是否可用,显然过于轻率。
故而十一娘也只是打量一眼而已,并没有对这个越众而出的县尉表示出任何青睐之意。
这时的太原令于墉,压根没有想到才一离开“老巢”,就被晋王夫妇联袂“抄底”,他与展肚子两骑快马,不多久便赶到了府衙,只见刑堂之外,薛少尹已经升座,显然已经问明了“告发者”口供,看向他的目光分外不善。
这时的刑审,其实并不是在刑堂之内问断,刑堂其实是司法官吏办公以及存档的地方,若有刑审,均在刑堂之外的阔地,判官在阶上檐下升座,无论原告,抑或被告,在审决之前,其实都不需跪叩,普通身份者在阶下站立,地位不凡者可得跽坐,故而这时虽然观审者众多,现场倒也不显得拥挤,因此于墉一眼便看清了跽坐的布衣妇人,料到便是主告人,心中便是一沉。
他是多么希望薛少尹慑于厉害,不敢追究征兵之事呀,如此既对抵制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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