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都市。七月。
烈日当头。
客船从码头缓缓起锚,逆流向西北行进,转过两座山峰就已经行驶在长江的支流之上,南风和煦,水势并不湍急,河面上交织着发动机的轰鸣、汽笛的呜鸣、海鸟的嘶鸣。
船中乘客寥寥,伴着夏日暖阳,或倚窗小憩,或三两闲谈,或在甲板凝神发呆,这其中有二人毫不起眼,择一处偏僻角落席地而坐,远远的避开人群。
年长的不过二十出头,更年轻的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一样的休闲打扮,并无出奇,只是油亮的两颗光头还是会吸引许多好奇的目光。
二人盘膝对坐,闭目不语。少时,一只海鸟围绕盘桓小心的落在了甲板上,少年僧人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方要伸手去抓,那鸟却已兀自飞开。
少年只落得悻悻,缩回了手,打坐的心思半点也无。
“师兄,还要多久才到?”少年向身边的青年僧人问道。
青年知道师弟的性格,并不应答。
少年自知没趣,却也不在意,仍旧自言自语般的呢喃,“这样下山的机会实在是难得,要不是其真师兄随师父去了大雪山,恐怕是连送请帖的差事也落不到我其缘的头上吧,哈哈,可见还是二师兄对我最好了!”
青年僧人依旧不语。
这叫做其缘的少年似乎习以为常,照样自顾自的说着,很有那么几分愣头青的心性,“哼,说起来那蓬莱一门着实狂妄无礼,胆敢如此轻慢于我俩,要不是师兄好脾气,我定教他……”
其缘越说越气,一颗小光头一时摇得像只拨浪鼓。
“唉,修行之人,怎的如此心浮气躁,此次我二人承师命下山,只望顺利不出差池,你却惹是生非,忘了往日的教训不成?!”
青年僧人终于忍不住出言训斥,语气严厉,可那眼中却满是和煦,轻声细语间不失风度。
“呃,师兄,我知道的,我也只是生气那蓬莱的老头儿不识好歹,”其缘将白眼翻得像条死鱼。
“十年一次六法大会,如今刚刚三年又要重开,师兄不说,我也知道原因,还不是为了那佛魔会战的事儿,这可是件大事,不仅是佛门,那道门、苯门不也都在邀战之列嘛!”其缘在了咂嘴,继续道:
“话说这魔头还真是狂妄,这么多高手,他还真敢杀上门来?那蓬莱持杖什么,就不把我布达拉宫放在眼里,还说什么让师祖少管闲事,生生把我们师兄弟给轰了出来,这口气师兄你忍得下,哼,我……忍不下!”
其缘越说越气,拳头上条条青筋暴起。
“你我出行之前,师祖已有交待,此次与中原各派送信,多有不便,只是义理在前,不得不请,让我等自行斟酌,言到即止,来去自在,不可胡为。
如今想来,师祖定是早有计较,此中之事,岂是我等可以揣度的,你何苦犯这嗔念,恶念在口却是恐生祸端。”
青年依旧和声细语,语速极快,却让人听得如沐春风。
“哼!”其缘仍不服气,“中原门派也不过如此,也未见得有什么像样,比照我布达拉宫,那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看祖师也是老糊涂了,有什么大不了,倒不若……”
其缘不敢说下去了,他看到对坐的青年僧人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位其唤师兄他是了解的,虽然举止淡雅,温润如玉,但那平和中却是自带了三分不怒自威,况且向来说一不二,这一皱眉,如若翻起脸来,比之师长却更要严厉果决。
少年不觉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见师弟不再絮叨,青年僧人轻叹一声,也不屑多加责备,复又恢复常态,闭目养神,只是那平静里又多了几许威严。
其缘不过一个少年,孩子心性,有口无心,刚刚也是一时置气,自知失言心中忐忑,见未被责备,已是好生庆幸,哪里还敢多言,只是心中寻思:
“哎呀呀,我这其唤师兄哪里都好,只是忒得严肃了一些,开不得玩笑,好在到底待我还是极好。
寺内同辈弟子不少,出色的也就这三五个,其真师兄醉心武道,其迟师兄生性木讷,只这其唤师兄心细如尘,资质又最高,现如今便常常代师掌事。
我少不得要多多倚仗,一日师兄执掌门派,师弟也好跟着气派风光。”其缘自想美事,心情大好,方才的不快也就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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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额尔尼雪山,据格萨雪山三千一百八十里,据格鲁派大昭寺七百三十里。
七月,残阳如血。
“至上班单额尔德摩祖师,昨日达莱上师遣比丘传书,六法盛会之期定在再月初九,另四宗仁波切、座首、大喇嘛将于月初提前抵达布达拉宫,商讨对策。
其他各寺中,除噶陀寺、那烂陀寺地处偏远,送信弟子仍未赶到;楚布寺、哲蚌寺、噶玛丹萨寺、色拉寺、俄尔寺皆以应派长老前往;江扎寺与多智钦寺未予答复。
中原各门中,共有三十一家受邀来西疆听讲,只是……此前师伯钦点的三派却或是称病、或是婉拒,无一愿往。”
雪峰之上,着黄白麻布僧袍的年轻喇嘛向一矮小老喇嘛深施一礼。
这年轻喇嘛五官周正,仪态谦和,说话的语气也是毕恭毕敬,颇有几分书生的儒雅,只是一开口却是晦涩的古藏语,拗口非常,显得老气横秋。
那老喇嘛不仅矮小,并且极其的黑瘦,脸上的皱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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