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六)
结果我完全睡死了。
后来还是被林老大夫千呼万唤的敲门声给吵起来的。
醒来时才发现天光大白,自己攥着一只不是自己的手,在其衣袖上淌了一大摊的口水,而手的主人不知清醒了多久,在我惺忪着睡眼仰首望他的时候,正低垂着面颔向着我,身杆在床板上竟坐得比我这健康的人还要挺直。
「……展昭?」我胡乱抹了几下口水,还没来得及对他狼藉的袖口心虚,连忙起身担心他道:「你醒了?是何时醒的?现下感觉如何了?有没有舒服了一些?」
说着伸手去探他额头,摸完才放了心:「呼,没再烧了就好。」又慢半拍惊觉:「咦,你怎地坐起身来了?你胸口还有伤呢!坐着费劲,你暂莫逞强,快先躺下来再说!」说着七手八脚地想扶他躺下。
他按住了我的手,止住了我的动作,微微侧了头,开口有些迟疑,「……小春?」尔后声音很低,却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然,是你么。」
我莫名了一下:「对啊,是我啊。你感觉如何?伤处还好吗?眼睛还是很不舒服么?」继续连珠炮。
「我……无事。」他表情难得有些茫然,俊俏的脸上少了星辰般的双眸映衬,看了叫人倍感寂寥。「小春,你……你怎会在我身边?我……我又是如何……此地是何处?究竟……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那被绷带蒙上的双眼和苍白的脸色就来气:「你还说呢!你这回又是去出什么高难度的任务了?明明在我离京前才听你亲口承诺会注重自己的安危的,这下好了,别后再见,不过数月,你便立马食言,又将自己搞得整身伤,这次还连眼也……若不是我恰好路过将你从溪里捞起来,你打算怎么办?直接去鬼门关报到吗?!」
展昭估计自知理亏,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对不起。」他静默了一会后,干脆地认了错,同时微微垂了头,神情有些黯然,瞅着还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
我:「……」
……见他摆出这副斯人独憔悴的模样,还怎么有人忍心能再接再厉继续责备下去?此人实在是愈来愈懂得如何钻人家的心理弱点了!真是好生奸诈!!
还在腹俳不已,却听见门外又传来几声重响,原来是被遗忘在门外许久的林老大夫不甘被漠视奋力敲打门板所发出的声音,听那手劲还真是愈扣愈使力,简直快要有拚老命的迹象!
为免待会这方圆十里内唯一的一位大夫敲门敲到一口气没缓过来,真拚掉一条老命,暴毙在自家医馆的客房门口,导致附近再没医者可寻而害人害己,我赶紧按下了这边的事火急火燎地跑去开门——
就算这老大夫人老体佳,不至于敲门敲到两脚归西,可倘若敲到不耐烦而转头罢医了也很大事不妙了好么!
(一三五七)
林老大夫虽然对解毒不太在行,却不失为一名尽责的老大夫。别看他半夜才被我从被窝中挖起来急诊过一回,一大清晨的还是照样准点地过来给伤员二次复诊——虽不排除可能是因老年人夜半清醒后就难再睡好觉,所以干脆便早起来找事做的因由。
总之号完脉后,林老大夫报告了个好消息,曰展昭退烧后情况稳定,再来只消静心休养,再另行求解眼上之毒即可。
替展昭行过一套针法,交代罢换药事宜,他建议最好让伤员再换一套干爽的衣衫,因为原本换过的一套已在睡梦中让沁发的汗又浸得微湿,冬日里吹缝入屋来的风料峭,切莫再让伤患受寒着了凉才好。
送来替换的伤药与敷眼药物以后,老大夫才拎着药箱巍巍峨峨地告退出门。
我目送着那走一步便要抖三下的颤颤背影,心中真是不胜感叹:工作做到这般年纪还不能退休,对老人家而言着实是残忍了一些……可换个角度说,哪日若他还真担子一撂就不干了,被残忍的对象就得换成这方圆十里的居民了。
日后想看病?先学林冲夜奔个五、八十来里再说吧。奔到来急病都要变成黄花菜了,直接上城买棺材,哪里还不残忍?
使唤伴当小少年送来热水与洁净的布巾绷带等物,并请他上街寻些适合伤员吃的、清淡又不失丰盛的吃食后,我揣着一拖盘的杂物来到展昭的床前,打算依照大夫指示替他换衣上药。
展昭虽已清醒,看来却仍有些虚弱,似乎还使不上太大的力气,却强撑着身子坐在床沿,表示他自己能行,不需劳烦我,被看不下去的我一掌推到床头靠好,卷起袖子准备替他服其劳,至于他本人的意见推拒什么的都是客套,本大爷一概不接受!
难得有机会可以这般强硬地压制住他,对比起当初那束缚三角巾的耻辱——这风水轮流转的感觉特好的有没有!
哇哈哈哈哈哈哈!
唔,什么?
说我怎么这样?怎地可以趁机打击报复欺负展叔叔?
胡说八道!我从前日开始便替他换衣摀被喂药擦汗的,分明将他服侍得像个家中的老太爷——我哪里欺负他了,我这叫贴心伺候他!!
(一三五八)
由于展昭目不能视,自己换药什么的着实不方便,再加上我流转来的强势坚持,他犹疑了一小会后也只能屈服了。不然东西不给他,他还能怎么办呢?
褪下层层绷带,拭去他眼上的残药,细细清理与迭敷过后,再层层包回,未免一不小心手滑在这双脆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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