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有如晴天霹雳,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或者说不……对尚无子嗣的周焱来说,该是飞来之喜。
萧沅叶漫无目的地猜想着,看着周焱的脸色由晴转暗,眼眸中隐藏着一股狂暴的怒气。他厌恶地皱起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你是谁?”
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年龄稍大的宫女一左一右地跪在她的两侧,惶恐道:“陛下恕罪,奴婢失职了!”
从小宫女惊慌的眼神中,萧沅叶不难猜测出,她口中“要加害陛下的孩子”的恶人,应当就是她们。
“奴婢是先前甘泉宫的如瑛啊,”她哀哀地泣道:“陛下曾说过,喜欢奴婢的这双手,陛下,您还记得吗……”
清风徐徐,她耳边垂下的青丝随风起舞,露出一抹白净的脖颈。她的一双手纤细白嫩,指甲上染着俏丽的金粉,腕上还套着一对青玉镯。
“朕并不记得。”他残忍地开口,对着她背后的两人冷冷道:“还不把这个疯子给拉下去?”
“奴婢失职,奴婢遵旨!”那二人诚惶诚恐道。
“陛下!奴婢所说的,句句是真,您不记得了吗……”
小宫女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凄厉的喊叫声仿佛留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一时间无人说话。这气氛当真是很尴尬,经她这么一扰,谁也没了游园的兴致。
其实皇帝是否一时兴起,临幸了某位宫女,大概随行的太监都是知道并且记录在案的。周焱身边的大太监名唤王科,他一直垂手站在附近,直到这会儿才躬身道:“陛下,老奴……”
“你看看你干得好事!”周焱怒斥道。
王科一愣,他有些懵:“老奴没有啊?”
“……”周焱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再看旁边强忍住笑意的萧沅叶,他感觉自己头上的青筋都要爆掉。周焱怒声道:“这里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吗?快滚,以后奉朕的旨才能进!”
王科连连道:“是,是,是!老奴遵旨……”
他想不出再说什么,只听萧沅叶笑着骂他:“还不快去加强戒备?前一久才出了刺客的事儿,你们都不想要命了么?”
“哎——老奴这就去。”王科感激涕零,行过礼后慢慢躬身后退,忙着去处理后续了。
周焱只觉得扫兴,又面上无光。他怀揣着怒气,大步大步向前走,萧沅叶只得小步跟上。他大概是有些忧心,但不肯将这种烦恼表现出来;偶尔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便紧紧抿上。
“陛下,可摆午膳?”随行的小太监请示。
“摆上吧。”周焱道。
甘泉宫的原址本就是高低不平的一块地,如今砌成了园子,也是依着地形而建,此时他们站在地势最高的观光亭里。雕栏外垂着轻薄的青纱,亭外翠竹郁郁葱葱,坡下溪水泠泠,宫人们捧着美酒佳肴鱼贯出入。
“坐吧。”他似乎不太想谈论先前发生的事情,移开了话题:“朕还没好好感谢你先前的舍身救朕呢。”
他专注地看着萧沅叶,后者坦坦荡荡对上他的目光:“陛下身为天下之主,臣理应尽到应有的责任。”
“朕怎么就不喜欢听你说这些呢?”他轻笑一声,自顾抿了口酒:“你跟萧泽在一起,大概比跟朕在一起自在多了吧。”
她闻言眸光一动,寻思着再这样答话,恐怕是要惹得周焱不痛快了。于是便含笑道:“他连路都找不到,别说是自在,我担忧他丢了怎么跟义父交代。”
周焱果然有几分高兴,笑道:“可不是,每次萧太傅入宫,都得有个引路的,朕还记得两年前,他都摸到冷宫去了。”
这件事情萧沅叶也有些印象。据说萧泽闯入了冷宫,差点被半疯的妃子当做先帝抓花了脸,最后迫不得已翻墙出逃,给后宫凭空添了一个月的笑料。
先帝年轻时惹下的fēng_liú债,却要萧泽来还,真是倒霉极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扫先前阴霾的气氛。刚刚上了第一道菜,亭外有人低声唤道:“陛下,陛下!”
他停住了筷,不耐烦道:“滚进来!”
王科滚了进来,愁眉哭脸道:“陛下,不得了了,太后,太后她老人家……请您过去!”
“什么事?”
他附在周焱的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从他的口型判断,萧沅叶觉得那是个熟悉的名字:如瑛。
这顿饭果然不欢而散。
她觉得自己应该当个透明人,趁着周焱失神的空隙,抓紧告辞了。周焱这里的风声果然不是很紧,如瑛的事情过去了才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太后知晓了。
若如瑛怀的真是周焱的子嗣,那么太后与情于理,都会护着这个孩子。
萧沅叶没有多想,回到府中,见萧泽不在。她便问随秋:“哥哥呢?他今日不是休沐么。”
随秋如实道:“早上公子还没起来的时候,大公子就出门了,也没说去哪里,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有些闷,亲自去萧泽的房里一趟,果然空荡荡的没有人。又回去问随秋:“他今天穿着什么衣裳出门的?”
“一身白衣吧。”随秋想了想,道。
萧沅叶眼皮子一跳,忽然想起了今年是什么日子。还记得是刚到萧府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萧泽总会躲在房里,祭祀他逝去的爹娘。当时还不懂事,用手指将窗纸戳开了一个小洞,看到萧泽跪在蒲团上,脸上全是泪。
他也是个孤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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