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过雨的天,云稠雾密,进茶田肯定要湿了衣服鞋子,乔辞一点儿都不想去采茶,所以动作也慢吞吞的。
直到她将一切收拾妥当出门,茶掌柜已经招呼完了乔珩重新候在门外,见到乔辞出来,他迎上来道:“小郎君此刻正在茶田里采茶。”他伸手向着远处山脚下一指,“您瞧,那个便是。”
乔珩今日穿了一件石青色的襕衫,身后还跟着一群乔府的家丁,在翠绿的茶田里面十分好找。他如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想必早就将她这个阿姊忘在脑后了。
茶掌柜问乔辞:“姑娘要去找小郎君么,我领姑娘过去。”
乔辞摇头:“我在这里远远看着便是。”
方才乔辞一进茶园子便找湿帕子擦衣裳,一丁点泥都不愿意沾在身上的人,十有*是不会下茶田了。茶掌柜了然一笑,建议乔辞道:“茶山上面湿气重,要不姑娘回屋歇歇?”
乔辞说不必,侧过身来问他道:“我幼时来过这儿几次,隐约记得茶园子里有一块地怎么都种不出茶树来,不知道它如今怎样了?”
茶掌柜听乔辞一口流利官话,本以为她是京都人,听了她这话,才知道她是这园子的老客。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热络,茶掌柜回答道:“那块地土质不好,不管施多少肥也没救回来,我本打算让它一直荒下去了,直到几年前有个小郎君在那里插了枝柳,当时也是这个时节罢,不是清明就是谷雨前后,我看他神色不太好,以为他在祭奠故人,便没有多管,没想到他插的那株垂柳树竟然歪打正着地活了下来。”
茶掌柜说到这里,哭笑不得道:“那小郎君自那以后便再没来过,我学着他的方法在地上插了几株柳,只可惜最后没有一株活下来,那块地如今只剩下一堆杂草,绕着那棵孤零零的垂柳。”
乔辞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听到他的话却生出了几分好奇。她想自己去那块地看看,又怕自己找不到路,便对茶掌柜道:“可否劳烦掌柜为我带个路?”
“自然可以。”茶掌柜道,“说来我也有一阵子没去了,也不知那株柳树怎样了。”
那块地距离茶园子并不远,两人绕过茶馆屋舍,沿着青石道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远远便见到掌柜口中的那株形单影只的垂柳。
想必是因为土地贫瘠,那垂柳蔫瘦蔫瘦的,个头也矮小,好在它周边都是杂草,所以在这片荒地上还算醒目。
不过更让人瞩目的它身旁的一个乌发白衣的年轻男子,那人侧对着乔辞,侧脸的弧线流畅儒雅,脚边放着一个装着柳枝的白瓷瓶,乍一眼看去,与这一片荒景格格不入。
茶掌柜口中“咦”了一声,开口道:“这位郎君……”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视线落在乔辞的身上一顿,向她微微一颔首后,对着茶掌柜抱拳道:“在下路过此处,忆起几年前在此处插了一枝柳,便顺道来看看。”
茶掌柜闻言怔了怔,视线在他面上徘徊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道:“还真是你!”他有些惊喜,回忆道,“我记得当年与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俊朗年轻的郎君,今日怎么没见他?”
当时与叶斐然一同来这儿的还有抚养他长大的清河王卓印清,叶斐然没想到这茶掌柜记性这么好,笑着答他道:“他喜游历,此刻不定在哪儿。”
茶掌柜了然“喔”了一声,转向乔辞解释道,“这位便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个小郎君,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小,粉雕玉琢的,跟观音菩萨身旁随侍的善财童子似的,几年一晃而过,他竟然长这么大了,害得我险些没有认出来。”
叶斐然小时候是长得是好看,却还是头一次被人形容成善财童子,尤其还是当着乔辞的面,不由有些尴尬。
乔辞勾了勾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子湛哪,原来这就叫做人生何处不相逢。”
乔辞在外面不喜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是以对于叶斐然的称呼也变了。这是乔辞头一回称呼他的字,叶斐然亦没有称她为“乔大人”,只是揖手道:“昨日方别过,今日就见到,你我确实有缘。”
这些日子因着勘覆账簿一事,两人可谓是抬首不见低首见,好不容易了结了账簿,叶斐然也从乔府搬出去了,没想到还不到一日的功夫,又在这里遇见了。
茶掌柜从两人交谈的口吻之中听出来了端倪,看眼前这才子佳人有缘千里相会的情形,他怕跟着掺和毁人姻缘,遂向着两人拱手告辞。
茶掌柜走了,乔辞与叶斐然说起话来便没那么多忌讳。乔辞踏着杂草走近了他:“昨日你与我说要在驿所里面收拾行囊。”
两人不日就要去景县,确实到了整理东西的时候。他昨日从乔府离开时用的便是收拾行囊的理由,今日就被乔辞撞见他来茶园子里游玩,也不知道他的行囊究竟收拾到哪里去了。
叶斐然将地上的白瓷瓶拿起来,对她道:“我原本是在收拾行囊,不过整理的时候看到这瓶中的柳枝,想着它们泡了十来日,现在不栽植,待我走了怕是活不成了,才过来试一试。”他伸手一指两人身边的小垂柳,“这株柳树便是我以前植的,这不是活了下来么?”
乔辞的重点却在他手中的白瓷瓶上:“你知道掌柜的为什么将你比作观音坐下的善财童子么?”
叶斐然说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乔辞盯着插着柳枝的白玉瓶,神色古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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