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剑的老爹程弟大自小便是个市井泼皮,又没什么靠山,就算开了赌坊有点银钱,年轻的时候也没什么姑娘家愿意嫁给程弟大这种泼皮!好不容易蹉跎到三十岁,才娶了郑氏这么个明媒正娶的媳妇,姑苏城里和他同岁的男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有些甚至都订上亲了。
程弟大能娶到郑氏也是个巧合,郑氏出生的时候程剑的外婆难产死了,又是虎年出生的女子,有心人便以此为由说郑氏是白虎煞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娘。
如此郑氏即便生的不难看,却也到了二十五岁还没嫁出去,成了姑苏城媒婆圈子里有名的一个老姑娘。
好不容易嫁给了程弟大,人家又说程家两代都是泼皮无赖,郑氏又是白虎煞星,克母、克夫、克子,从此程家必然祖孙三代都是不务正业的市井泼皮无赖,再也翻不了身!
生性泼辣好强的郑氏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与那些散播闲言碎语的长舌妇大吵一架,可是人言可畏,人家见郑氏泼辣,不敢在她面前嚼舌根,可是在背后却说得越发厉害,说什么的都有。
郑氏再泼辣也只能和人吵架,却不能堵住那些爱嚼舌根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悠悠众口,有些还是他们家的亲戚。
如此,郑氏便发誓要替程家养出一个举人老爷扬眉吐气,最不济也应该是个秀才相公,程家就可以出头了,要知道,身上有了功名,在公堂上见到县太老爷都不用下跪!
这才有了郑氏明知赵秀才那个学堂的束脩学金贵的离谱,也要咬着牙把程剑送去读书的事。
这些事情,程剑都是知道的,他曾经猜测,就算是到了自己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只要他老娘郑氏还在世就会逼着自己读书习字考功名!成为科场上的一个笑话。
也正是如此,程剑才绝不相信郑氏会说出这等话来!
看来这一次他在学堂上公然睡觉,自个老娘是真的怒了!
程剑此时再抬头看自己的老娘,却只见郑氏的容颜在摇曳的烛光下是如此的憔悴,眼角上微微爬着几条皱纹,向后梳起的秀发上,竟然有了些许白色的头发!
莫非这就是赵秀才教过的哀莫大于心死?
以往自己调皮捣蛋偷鸡摸狗,就没少让老娘郑氏着急上火,今天早上在学堂里睡觉,确实过分了些。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在学堂里睡觉,把老娘气成这样?
程剑此时再也忍不住,两行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什么修仙,什么问道,什么斩妖除魔,什么威风八面,都不及母亲的一根白发!
程剑跪在地上,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抱住郑氏的大腿大哭道:“娘,孩儿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郑氏看他哭得真切,用手抚摸着程剑的头发,又是叹了一口气,轻轻道:“哎……你要是好好读书,读出点名堂来,咱们家就不会被胡班头和江老大欺负成这样了……”
程剑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觉得好像今晚这事情,似乎不仅仅是赵秀才来告状这么简单,他放开手直起身,一边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一边问道:“诶?这跟胡班头和聚财赌坊有什么关系?”
胡班头程剑熟得很,县太老爷的小舅子,程剑他们家的弟大赌坊为了经营,给胡班头的孝敬月例银子一直是足足的,不敢丝毫马虎。
聚财赌坊程剑就更熟了,就开在勾栏巷,那家赌坊的江老大是城里另一伙泼皮无赖,老爹程弟大带着人跟江老大干过好几架!互有胜负。
但是聚财赌坊的江老大充其量也就和自个老爹差不多,也是在胡班头面前点头哈腰的小脚色,每月给孝敬银子才混下去的,怎么他们两个忽然间合起来,一起打压他们家的弟大赌坊了?
“今天晚上胡班头和江老大过来咱家的场子里说,要么以后咱家的赌坊别开了,以后全姑苏城只有一家赌坊,那就是聚财赌坊,要么每月给胡班头上交一百两银子,否则就咱们家的赌坊查封掉!”在一旁推头丧气的程弟大接口道。
“每月一百两银子?那可是场子里每月九成的收入!那不是要逼死咱们吗?”程剑惊奇道。
弟大赌坊虽然是程剑的老爹开的,但是每月所得,也要分给那些帮忙看场子的叔叔伯伯,一个场子养着二三十号人和他们的一家老小呢!
“这事透着邪性!按道理江老大可没那本事让胡班头完全站在他那边,可胡献那王八蛋就是这么干了!”程弟大一拍桌子道:“想这么多也没用,都睡觉去吧,明天老子再想想办法!”
说完,也不管程剑和程连庄两个孩子,当着他们的面就把郑氏横抱进了里间卧室。
“胡班头……江老大……小比扬子的!”这一夜,程剑整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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