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所有外人都走了,独留吴珩一人走来,与陈靖并肩而立。
两人一起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发呆。
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身负重任的吴珩首先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太宰当知我此行乃是何意。”
陈靖盯着院子里那些毫不起眼的野花,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语气也十分平淡地道:“自然,当年初见端木太子,便是锋芒毕露,视天下人如无物的样子,他的志向,我自然明白。”
吴珩之所以会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是因为他知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绕那么多弯子,眼前这位做事,也是喜欢快刀斩乱麻,擒贼先擒王的作风,根本就没有想着要在朝堂上如何发力来扳倒那位蔡大人,而是选择找准机会,直接一招毙敌,永绝后患。
这是最典型的年轻人想法,做事根本不会在乎后果,吴珩虽然认同这种做法,却觉得这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
不过在陈靖自己看来,若是和蔡京角力,两边分别投入人手博弈,到时候晋国只会在这种博弈中损失更多,这般行动,就只是让他一人一家背了骂名而已,却是省却了大量的时间以及晋国的内耗。
吴珩没有对他点评端木朔风的话而有任何的反对,因为他知道,端木朔风确实就是这样的人,没必要遮遮掩掩。
他只是轻摇羽扇,非常直白地追问道:“那太宰对此有何想法?”
陈靖突然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沉默了半晌,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我陈靖,没有私欲,晋国,仍是上官家的晋国。”
吴珩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就严肃了起来,再无刚才谈笑自若的潇洒样子,而是非常郑重地朝着陈靖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陈靖收回视线,转过头来,沉声道:“两日之后的朝堂之行,还请阁下做好准备。”
吴珩明白,这是他为自己安排的一场盛宴,晋国答不答应会盟,全要看他的本事,提前说出,自然是因为这位陈太宰本身是倾向于答应的,但他并非独*夫,成与不成,也要看大家的意见。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吴珩转过身,朝着陈靖庄重地揖礼,这一次,他的双手高举,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眉心,然后深深鞠躬,比之在京城门口面对晋国的官员们时,更为郑重。
陈靖面无表情地同样回礼,然后一拂袖,转身离去。
一直在门口候着的晋国官员们没有壮着胆子,探头探脑地看,而是聚在一起默默地等待着,现在眼见陈靖出来了,便赶紧低着头跟在后面,随之离开。
其他跟着吴珩一起过来的,端木朔风手下的人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中,这时候走上前来,忍不住问道:“先生,何至于行如此大礼?”
儒家揖礼共分三种,一对尊长,一对平辈,一对晚辈或者是还礼,而刚才吴珩的手高举过眉心,俯身近半,便是对尊长才会做的“天揖”,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要知道,这位先生便是面对太子爷,也只是平礼而已,此人是何德何能,能受先生一拜?
吴珩看着远处陈靖步伐沉稳的背影,施展望气之术,恍惚之间,似乎是看到了压在他肩上的晋国国运,那种沉甸甸的负担,让他忍不住轻声感慨道:“对待国士,不可轻慢,此人之风采,晋国无人能出其左右!”
其他人听得面面相觑,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国士一词,源自大周朝建立之初,大周太祖礼待下士,本是被人用来形容受君主优待的人才,后来便代指一国之中最为优秀的人才,乃是士之顶峰,儒家最为推崇的一种境界,天下人,莫不向往之,那是真真正正,将一国气运抗在肩上的人。
这种人,完全可以被用来代表一国。
这般称颂,说是最顶级的赞誉也不为过。
可他吴珩是何人?
那可是初一见面,便让端木朔风这般骄傲的人都奉为座上宾,执弟子礼,以先生待之,这般人物,口颂陈靖为国士,顿时让跟随而来的卫国人都开了眼界,总算是知道了这位年轻的太宰到底是何等人物。
吴珩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人,心中其实还有万般的想法说不出口。
他想说,若是你陈靖敢于改朝换代,直接将上官家取而代之,我吴珩必离开卫国辅之,可惜,可惜啊!
但是转瞬间,他又忍不住轻轻摇头,因为对方若是真的敢篡位,那便又成了最普通的乱臣贼子而已,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入自己的法眼呢?
晋国能有此人,乃是国之大幸,若自己不来南地,此人或可为晋国延续数十年的国运,真是可惜,可悲,可叹!
可为了卫国大计,将来你也必须要被牺牲掉。
难道在这天底下,还有比亲手杀死一位国士更让人悲伤的事情嘛?
吴珩都忍不住眼眶微热,整顿了半天的情绪,才终于转过头,沉声朝着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出去接触一下百姓,多收集一些这位陈太宰的信息,哪怕是被人注意到也无所谓,再遣人到使馆那边接触一下,他们若是能帮咱们一些,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就罢了,记住,别跟他们起了冲突。”
其他人神色一凛,赶紧抱拳答应道:“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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