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梁相国府,佛堂经舍。
相貌俊美妖异、令人不辨雌雄的普度和尚在蒲团上盘膝而坐。
在他身前,一个身着红袍、腮边遍生钢针般短髯的中年大汉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
普度轻声问道:“金钹,你是说那李公甫不仅诛杀了树妖,更到冥界除掉了黑山老妖?”
他的面色一片淡然,口气亦不辨喜怒,那被唤作“金钹”的大汉却颇有惶恐之色,急忙躬身答道:“启禀佛主,从我们在‘天刑司’内布下的几条暗线反馈回来的消息判断,此事怕是不假。这也是属下安排不周之过,甘愿领受佛主训诫!”
普渡略作沉吟,轻轻摇头道:“算了,本尊原本的计划便是借刀杀人,有意将借着许仙、李公甫与杨家兄弟之间的联系,不着痕迹地引他们到金华与树妖相争。本尊原以为金丹巅峰的树妖已足够收拾他们,却未料到这些小辈竟如此难缠,不仅树妖赔上了性命,连已证元神的黑山老妖也未能幸免。这是本尊对对方的实力估计不足,并非你之过错。”
见自家佛主如此通情达理,金钹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又躬身道:“多谢佛主宽容,属下一定再寻机会下手,定要将杨妙君那两个孽种或擒或杀,以便诱得那大隐于朝的杨妙君重入红尘。”
普渡摇头道:“此事还须慎重考虑,本尊虽然想将他引出来,却没想引火烧身。”
金钹略一犹豫,又道:“启禀佛主,属下倒是有个念头,却还没有想到具体操作的方法。”
普渡问道:“你想到什么?且说来听听。”
金钹道:“属下偶然探听到一个消息,原来入世下嫁许仙的千年蛇妖白素贞曾与金山寺法海和尚有过一段宿怨……”
普渡听金钹将白素贞与法海的这桩怨仇叙说一遍,悠然叹道:“想不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这便难怪了,白素贞为黎山老母门徒,法海更是得了如来亲传,两人的道心佛性又都超凡脱俗,早该证就元神之位才对。至今未能突破者,定然便是由于放不下心中的恩怨。你说得不错,此事确实可以利用,若操作得当,说不定可以引得杨妙君与佛门大动干戈。此事本尊还须详加斟酌,待定下计策之后才吩咐你如何行事。此间暂时用你不到,你其去罢!”
“属下告退。”金钹恭谨施礼辞别之后,摇身化作一道金光飞走。
普渡双目似闭非闭,在蒲团上枯坐良久,嘴角忽地微微上翘,随即便有一线金光从他脑后飞出,破开空间飞去无踪。
金山寺后山,讲经台上。
法海上对明月下临大江,在山崖边盘膝而坐,闭目冥思,精神已浸入某种莫可言状的美妙境界。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已经触摸到孜孜以求数百年的玄妙境界,随着心境感悟的不断提升,一道金光自他脑后生出,在头顶化作一片方圆数丈的金色池塘。一株金色菡萏缓缓地从金色池水中生长出来并徐徐绽放成一朵金光灿然的九层莲花。一颗圆融无暇的舍利子从莲花的中心升上空中。
一丝丝金色氤氲之气从舍利子中溢出,在上方汇聚后渐渐化成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形。随着舍利子中溢出的氤氲之气越多,那人形渐渐清晰了一点,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盘膝而坐的僧人形象,轮廓颇似与下方依然盘膝而坐的法海。
冥冥之中感觉到距离那一层境界愈来愈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步跨过去,法海的脸上也现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蓦然间,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影俏生生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娇俏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讥讽与挑衅神色,娇喝道:“臭和尚,本姑娘只想比你早六百年成道,才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法海心神剧震,下意识地在心头狂怒暴喝:“小白蛇,无论多久,我都要找到你,宰了你!”
心中的这一声大喝刚刚发出,法海立时醒觉不妙,头顶上已经清晰至可辨眉眼的人形与池塘、莲花同时轰然破碎,那颗舍利子的光芒也暗淡了许多,带这些颓然之势从空中落下没入他的后脑。
“不斩心魔,难证真如!”
一线金光在讲经台上空盘旋,化作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直接侵入法海的心神,却令他无从察觉这声音是有外界传入还是由自己心底发出。
法海蓦地张开双目,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不斩心魔,难证真如?”法海喃喃念诵这句话,面向西方双掌合十道,“佛祖,难道这是您对弟子的启示么?”
沉默良久之后,他忽地平摊右手,一只比拳头稍大、外表古朴无华的钵盂出现在掌上。
“白素贞……”法海一字一顿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中竟透着说不出的冷厉与森寒。
金华县,县衙后堂。
已经入睡的白素贞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猛地惊醒坐起身来。
睡在她身边的许仙也惊醒过来,睁开朦胧的睡眼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白素贞定了定神,脸色却还是有些不好,只是不想许仙担心,强笑道:“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许仙已经完全清醒,也坐起身来,皱眉道:“娘子你不要骗我,虽然我不懂修行,却也知道以娘子你的修为心境,绝不该做什么噩梦。我们既是夫妻,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该共同面对,娘子你不应瞒我。”
白素贞见骗他不过,只得苦笑道:“相公,方才我只是忽地心头惊悸,似是将有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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