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庄氏很快移开目光,聚焦到顾柔身上。她面含微笑,浓妆的面容稍显俗艳,但同时,也强烈地展示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成熟风韵:“想必这位姑子便是顾柔了。”连声音都透着勾魂摄魄的妩媚。
顾柔点了点头,毕恭毕敬作揖,道了声:“顾柔见过肖夫人。”
庄氏微微颦眉,脸上仍然含着风情的微笑:“莫要叫肖夫人,那个老狗骨头好不容易死了,莫要提到他的姓氏,再令我想起他作呕来。”顾柔微诧,乃知她所指为亡夫毒手药王肖秋雨。庄氏又道:“你便称呼我为夫人罢。”“是,夫人。”
顾柔心里琢磨,论辈分,这庄氏乃是沈砚真的师婆,怎的沈喊自己爹爹作师父,却喊她作夫人?
她又想起先前国师所言,这庄氏同爹爹有些千丝万缕的纠葛,心中便不大舒服。
她问道:“夫人,阿柔特地从洛阳来到此地,欲见我爹一面,不知他此刻人在何处,可否出来相见。”
庄氏道:“不急。他正忙于改制铁衣,将铁衣的时辰延长之法,这会儿没空见你。”笑容口吻虽然颇显得亲切,但言辞甚为强硬,显出她在此间当家做主的身份来。
顾柔心下又是一沉,不是说,爹已经是药王谷的谷主了么?怎么连见上一面都要由这女人来定夺?
她转向沈砚真,猜想沈先头对自己所言之中,定然另有隐瞒,眼神不由多几分愠怒。
沈砚真低下头去,避开顾柔的目光。
无暇计较,顾柔又问:“那我娘呢?既然爹爹不得空,我想先见见我娘亲。”
当顾柔提到母亲薛氏之时,庄氏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之色。这让冷山捕捉到了,他盯着庄氏看。然而,这妇人很快换了一副殷勤笑脸,道:
“之问夫妇伉俪情深,你爹忙于炼药,你娘自然辅佐身侧;此事不必急于一时,明日我引你去见他们二人。今晚姑子可在此住下,我让平安好生招待你,尝一尝咱们谷中栽种的果品菜肴,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顾柔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庄氏盯着冷山扮成的路平安看,她担心冷山被庄氏瞧出什么破绽来,便急于告退,应道:“好,那便打搅了。”
三人一同下了庄氏楼,沈砚真领着两人去膳堂用饭,顾柔原本想问沈砚真关于父亲的情况,见那膳堂里还有不少其他谷中弟子,人多眼杂,只得把话压了下去。
不晓得是否处于故意,用饭过后,沈砚真又领着顾柔和冷山在谷中走了一转,到处都是穿着当地苗人和瑶人衣裳的弟子和守军,顾柔更加无从开口。但与此同时,她也将谷中的地形记了一记,悄悄地将这些情况回报给国师。
到了傍晚,庄氏过来让沈砚真安排顾柔的住所,那吊脚楼后头有一排竹木搭建的屋舍,屋里均是单间,外头有走廊月台,有些像外面客栈的制式。沈砚真将顾柔在此间安顿下来。
不过,庄氏倒是特别提出,路平安不必回到后面的弟子房去休息,就安排在这竹屋里暂时候命,她还有事要临时吩咐,于是,冷山也在此住下。
顾柔住在最西侧的房间,冷山在最东侧,于是两人被分隔得很远。到了夜里,顾柔一个人有些不敢安歇,在铺上翻来覆去回想庄氏白天的模样。
——庄菁生得的确美艳风韵,爹爹当真是为她的美色所动,所以将谷中大权全部赋予她么?
顾柔今日在谷中见到,庄氏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出必行,所有弟子对她毕恭毕敬,俨然侍奉女王,甚至连沈砚真见到她,都无法掩饰她内心的紧绷。
很奇怪,以沈砚真的宠辱不惊,面对冷山石锡这等冷酷强硬的军人,她都能面不改色,但她面对庄氏之时,神态言行中无不透露出一种畏惧。
沈砚真便住在她隔壁的那间屋,此刻听起来,隔壁静悄悄的。
顾柔坐起身,她突然想找沈谈一谈。
此刻,夜色缭绕着青翠的药王谷,河流从门前流过,月光下宛如一道柔滑的银丝缎带。沈砚真正立在窗口,拨开竹帘,悄悄向外窥视。
她所看的,却并非风景与月光,而是在看庄氏。
庄氏已经从楼上下来,她裹着件御寒的褚色丝缎披风,头罩兜帽,一直遮到脚踝,露出穿着绣鞋雪白的脚——她没穿袜,应该是临时起身,要去办件急事。
沈砚真见庄氏裹在披风里头,步伐匆匆地穿过了那河上的六曲竹桥,行到河对岸,身影很快消失在隐蔽的夜色中。
沈砚真背过身,靠着窗口若有所思。
她没看见,就在她放下竹帘的那一瞬,一个黑影从最东边的屋舍中悄无声息地闪出,紧紧跟上了庄氏的方向,同样也过了桥,去了河对岸。
那人正是冷山。
沈砚真还在望着竹帘缝隙里洒到脚尖的一点月光出神,忽听走廊上有脚步声,她急忙回到床铺,翻身躺上,装作仍在安睡的样子。
然后听得外面有人轻轻唤道:“砚真,砚真,你睡了么?”
是顾柔的声音。沈砚真在静夜里听她叫了几遍,然后出声应答:“谁。”
“我,是我,顾柔。”
沈砚真开了门,作睡眼惺忪状,将她迎进来,打着哈欠问:“有什么事。”
顾柔身后用脚关上门,手上一把匕首押到沈砚真脖颈跟前,抵着她威胁道:“你们把我爹藏在何处?还是我爹根本不在药王谷?你敢骗我一个字,即刻取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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