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记得清楚,当时两人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学生。论起玩心眼,许妈还不是这姐弟俩的对手。
许多当时只觉得尴尬,无端自家就落了下层,好像非得要占便宜一样。
其实呢,占到了什么便宜?这水坑一直就是这样摆着,从来没能砌成水池。
这件事过后剩下的暑假,表姐弟照旧被招待得身心顺畅。临走时还带了许多剥的指甲都秃了的满满一塑料袋的鲜毛豆跟许妈小心翼翼拿米袋子装的五十个土鸡蛋;剩下的新鲜蔬菜什么的都是现摘的,打理的干干净净。
水泥沙子什么的,当然没有。
后来许多眼睛渐渐不行。在外打工的许爸回家翻看她的成绩报告单时才发现她左右眼视力都只有0.3了。然后许爸回城时将她带去大舅家,他只有一天的假期,是大舅妈带她去配得眼镜。
许多一直都记得,那天是个阴天。舅妈问她许妈给了她多少钱配眼镜,许多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临出家门时,许妈塞给她的二十块钱。
舅妈脸上的表情,许多一辈子都忘了不了,她涂着黑油油的睫毛膏跟蚊子腿一样的睫毛轻轻地往下扇了下,鼻孔里轻嗤出声:“算了吧,你自己拿着吧,真够要脸。”
许多感觉当场被人扇了一耳光,却只能努力维持住虚弱的笑。
她当时上五年级,其实对金钱数目没有太大的概念。况且那几年是人民币事实上飞速贬值的年代,二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差异,她也说不出来。她只是隐约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下着雨的天空,
灰蒙蒙的,看不清世界的模样。
舅妈带着许多进了一家文化用品商店,她后来回忆了无数次,确信她人生的第一副眼镜的确是在一家破旧的文化用品商店里头配的。
没有眼底检查,没有药水扩瞳,挂在墙上的视力表灰扑扑的还有油烟的痕迹。
她站在一堆塑料盆塑料桶跟拖把背后,被穿着件跟食堂大师傅一样油腻腻的白褂子的中年人打着呵欠一脸不耐烦拿着个小棍在视力表上指来指去。
舅妈在一旁不时皱眉看手表,不住催促:“快点,迟了你就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十岁的她,稀里糊涂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晕晕乎乎地上了回家的小巴。
那时候,镇上还没有通公交车呢。她最后到底是谁带回家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将那二十块钱还给母亲时,母亲若无其事地塞回了口袋。
妈妈,你会不会后悔呢?
许多希望,将来他们能够成长为勇敢的人,起码不用逃离这个家庭。
她一面将那半本习题册上的内容抄下来,一面快速思考解题思路。
许宁写完作业看到这本习题册,也颇感兴趣地凑头看了一眼,怕打扰他姐,转头看起了《哈利波特》。没错,是英文版,许婧帮他俩从市图书馆里借的。
许宁一见倾心,居然借助那本中英文字典的帮助,已经看了快三分之一了,比前世今生加起来学了十年英语的许多进度还快。许多觉得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她弟弟上辈子虽然上了名校,英语比她强,但还是脱离不了英语应用无能的范畴啊!
果然是真爱的力量无穷吗?兴趣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好想虎摸自己受伤的心灵啊!许多羡慕嫉妒恨地看了眼她弟弟,继续埋首抄习题。
第二天吃完早饭去上学时,家里还一切正常。等到晚上回家,许宁看到小水坑边有个鸭蛋,捡了洗洗干净,直接放进厨房里橱柜下的咸蛋缸时,无意识地捞了一把,才发觉不对劲,里面一个咸鸭蛋也没有了。他沉下脸,顾不上洗手,直接打开平常放鸡蛋的框子的盖子,空空如也。
外公家也养了鸡鸭,况且两位老人根本吃不了多少。
许宁愤怒地将鸡蛋筐子往地下一掼,气得额头上青筋都鼓出来一块,连话也只重复一句:“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
许多正端着拌好的饲料喂鸡鸭,闻声诧异地抬起头:“怎么了。”
小少年的眼泪都盈满了眼眶,他拼命地瞪大眼睛不许自己哭,气愤地指着嗷嗷待哺的鸡鸭:“还喂它们干嘛,蛋都轮不到我们吃。”
许多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放下食盆打发了鸡鸭。走到弟弟跟前,安抚道:“别生气了,鸡鸭生的蛋我们也吃了不少了。算了,走吧,咱们先去浇菜。没有蛋吃,总还有菜吃吧。”
许宁拧起来,不肯动。许多自己一个人拎桶时,他又唬着张脸,不看她,自顾自地去抬塑料水管。可等到菜地上一看,即使许多,也不想再理睬了。最鲜嫩的菠菜跟茼蒿这些刚上市的鲜菜,全都一扫而空。
说实话,看着蔬菜破土而出然后茁壮成长,这种满足感不可言喻。现在看着光秃秃的菜地,许多有一种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乌龟王八蛋糟蹋了一样的愤怒。
这些菜许多跟许宁自己都舍不得吃,还想等菜再长大一点再来摘。姐弟俩甚至还商量过,到时候买点儿卤菜一起好好吃一顿,算是犒劳自己的辛勤工作。
许多心中的愤懑积压到一起,迅速膨胀。她冷冷地瞪着被洗劫一空的菜地,拽着弟弟的手:“走,我们走,姐去街上买好吃的。”
路上遇到下地的村人,邻居王婶惊讶地看着他俩:“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浇好菜了。多浇点儿水啊。你妈今天弄完菜赶着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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