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颜正在院子里察看新挖的水渠,这小院的墙边角有一处空地,挖了水渠就能养牲口,骡子就不用整天养在车马行了。
正忙得热火朝天之际,芝姐儿背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上门了。
见了芝姐儿,她把一手的泥洗净,奇了一声道:“这个点儿你不是在小芦河做活儿?怎的有空来我这儿逛?”
芝姐儿一咬唇,两眼汪汪就要掉豆子:“颜姐姐,我……我被辞工了,不敢回家,来你这儿避两天可好?待我找到了新活计就走……”
见她这副可怜相,夏颜也说不出苛责的话来,只递给她一块帕子:“我见不得人哭眼抹泪,又不是甚大事,总还有出路的,你先随我家去住几天,眼下我忙得转不开身,也顾不上你,等你有了打算再同我说。”
说完便拽了芝姐儿一把,却没动弹,芝姐儿绞着包袱上的结儿说道:“颜姐姐,我……我想做你家学徒,我瞧见外头的招工告示了。”
那告示还是两日前贴出去的,眼下院子也快修缮完工了,招人的事儿正好往前提一提。夏颜盯着芝姐儿,心里转了一百个弯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不管如何,王府那场风波,她还欠着芝姐儿一个大人情,便正了正颜色道:“你可想好了,做学徒只有吃苦的份儿,保不齐磋磨个三年五载也出不了头!”
“我不怕吃苦!真的,颜姐姐,那缫丝的活儿我做不来,是因我怕虫子,”芝姐儿哽了声儿,嗅嗅鼻子继续说,“可缝补绣花我都会做,实在行不通,烧火打杂的活儿也成!”
夏颜本有心拉她一把,眼下见她说的肯定,也不为难她,只有一件事儿得明确了:“你这主意,是你自己拿定的,还是你爹妈撺掇的?”
“颜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让家里拖累你的,娘如今有了弟弟,也不大看顾我了,我在这儿做活,凭的是我自个儿的心意。”
夏颜嘴角有了一丝笑意,若她真能自己立起来,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至于何氏那头,眼下巴结自己还来不及,也不会不长眼来使乱子,就算真的顺杆爬,夏颜也有办法让她占不到便宜。何况让芝姐儿自己立起来,拿捏住那头,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见夏颜点了头,芝姐儿乐得直跺脚,拉着夏颜的衣摆笑个不住,忽又想起一件事,忙问道:“阿姐,你那铺子怎么收了?才我找了去,经人一说才摸到这儿来。对了,那铺子眼下正乱糟糟的,敲了锣要拿贼呢!”
夏颜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哦?那铺子遭贼了?”
芝姐儿直点头,说那阵势之大,怕是丢了不少钱。夏颜一插腰仰天大笑,连老天爷也送东风来了:“趁着这个好兆头,赶紧把挂历发出去才是,妹子,今儿不忙别的,先同我一道去见识见识!”
最近有个叫喜颜的丫头多了件烦心事儿,也不知怎的,这几日酒楼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说一出《真假千金争夫记》,里头那个坏的流水的假小姐就叫喜颜,霸占了真小姐欢颜的出身,还设计抢了人家的夫君,这出书流传极广,很是惹得一些婆妇的眼泪。又因名字相同,别的小娘可没少笑话她。还有家里烧饭的婆子带回来一叠挂历,上头也有个叫喜颜的成衣铺子,那里头的梅老板一肚子坏心眼,专程坑骗纯良,叫人瞧了好不气愤。还有那丽裳坊的名号倒是听过,想不到竟是这样的货色,嫂嫂就有一件丽裳坊的衣服,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也不拿出来穿了。
端阳节时,全城俱都热热闹闹一番,梅记教坊免费开放一天歌舞,排队观赏的人都排到了巷子口。经过歌姬天籁般的喉头一滚,坊间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双颜相争”的官司。不仅如此,夏颜还请代写相公作了一首浅显易懂的打油诗,给全城的乞儿发了馒头,请他们走街串巷唱一唱,不出几日,丽裳坊的名头就彻底臭了。
夏颜做了这许久生意,也结下不少善缘,更有从她出摊时就追随的老顾客,了解到她的境遇后,竟自发组织起来,追到家里也要多订一两身衣裳。反观另一头高高在上的丽裳坊,风光时就得罪过不少人,如今声名扫地,又被广阳王府厌弃,落井下石的人也多了起来。
梅老板被这么几个组合拳砸下来,着实有些蒙。不得已,只得回娘家搬救兵,不料那几个老家伙竟然不肯动弹,还劝她别再闹腾;求到苏府跟前,想让妹妹出马找亲家相帮,却说如今何家大郎成了贡士,县太爷也动不得。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考中了,气得她咬碎了一口银牙。眼看着风声愈演愈烈,出个门都会被人戳脊梁骨,铺子里剩下的几个老人也要辞工,再这样下去,苦心经营的产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梅老板急得不行,拿着自家名帖四处奔走,总得想个法子从眼前的困境里挣脱出来……
端阳节一过,织云坊就新送到一批透风纱,夏颜正挨匹查验,这纱光滑细腻,搭配着尤墩布做夏衫最好。她捏着纱布两端拉扯,见放开后又缩回原样,才放心点头,吩咐一边的长工蔡大婶道:“这纱滤一遍盐水再裁衣。”
“您放心,这活儿咱老做的,断不会砸了手艺,”蔡大婶把罩衣袖子抻了抻,一双老手上俱是茧子,小拇指上还缺了半截指甲,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话头道,“东家,听说新铺子快修葺好了?”
夏颜笑着嗯了一声,把新料子重新装裹好,点了一圈数才接着道:“左右就这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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