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躺椅上有按铃,还没在皮面上坐出一个印儿来,门外突然有人了。一个好像高挑的骷髅架子,脸瘦得有些尖嘴猴腮的白人面孔出现在门后,他一双眼睛十分凸出,好像两盏探照灯,有种瞪谁谁怀孕的气势,仿佛能拎着小香水包,戳着“削筷子根”的手指,随时随地投入战斗,跟各种小贱人撕逼三百回合。
他在玻璃门外用那“灯光”做ct一样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扫描着蔡斯年,心想:我的老天呀,这不是蔡斯年吗?
他先是在内心评价了一下‘这穿得什么衣服’,又想‘什么姿势,连点气质都没有’,接着转移到‘来演一个智障还敢坐在导演的位置上,怪不得都说他人又差脑子又蠢,还自以为了不起’,最终得出结论‘他要演可多容易,做自己就好了,跟他一起演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糟了我的名声’,附带心情‘呵呵’。
这样想着,他居然话也不说一句,一扬下巴,收腹提臀,穿着镂空露脚趾的小皮靴,用踩着十二分大高跟的气场,趾高气昂地就走了。
蔡斯年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惊叹:这是哪里出产的傻逼?好天然好不做作。
河希礼说:“那是这个剧的男三号,原名阿·迪克,但你最好叫他安东尼奥卡索,演你弟弟,模特出身,演出费……”
他机器人读档案一样说了一长串,最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但你不需要在意他,除了导演之外,你不用在意任何人,不喜欢谁我们随时可以换掉,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我们也可以通融一下安排进来。”顿了一下,“不,我的意思是……”
蔡斯年目光扫过来,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河希礼背后发毛,开始默念大悲咒。
但事实证明,这个剧组不止一个人画风那么清奇。
很快,各色人等或是装作路过,或是在门口玩光脑,或是干脆光明正大地看,刚才一个鸟都没有的地界忽然熙熙攘攘。而且什么形容外貌的都有,非主流“美”少年,城乡结合部“美”少女,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热热闹闹,活像搬来一座麻将馆。
蔡斯年一个以“脑残萌”和“人品差”出名的演员,竟然还是其中最正常的,不禁感慨不已。
“导演什么时候来?”他问,“再不来我走了。”
河希礼一脑门子官司地去打电话,谁知号还没播完,门口悠悠飘来一句:“走吧,走了就别回来。”
蔡斯年正欲看又是哪个傻叉,却见一个发型“原谅我放荡不羁爱自由”,眼睛却大得让人想起满月的中等个子男人走进来。他大约四十出头,皮白如生纸,天生八字眉,满脸皱纹流水一般往下垂,一脸苦相,又是飘渺又是悲惨,仿佛一个只报忧不报喜的大预言家,又或者随时恳切说出“你的人生没有意义,不如快去死吧”的哲学学者。
河希礼走上去:“霍夫曼导演……”
霍夫曼神气昂扬地一摆手,本来应该十分傲慢,但他的长相实在傲慢不起来,就显得有点悲壮。他似乎有犹太人的血统,大鼻子,背着个手,迈着四方步走进来,忧伤地看着蔡斯年:“路德维希·圣·德·迪卡拉扬是一个感情细腻,身世悲惨,有深度,有品位,有格调,有理想,有信念的角色。你太俗,演不了。”
河希礼:“导演,蔡先生演不演得了,不然您让他先定个妆,试试镜。”
这部戏定了就是蔡斯年演,但导演也不是能得罪的人。霍夫曼虽然没得过什么大奖,但偏门小奖无数,越偏的的得越多,作品有好几部被封为精品乃至经典,有“鬼才”之称。尤其因为个性斐然,极有名气和号召力。
他之所以肯来,完全是看上了这个偏门中的偏门的剧本。
霍大导之前说了:这剧本我看哭了。
虽然河希礼觉得笑哭了还差不多,但他这是一个尝试,。他当然不觉得蔡斯年会有什么演技,只是知道这位主儿能读心,只要把导演心里的形象读透了,自然能模仿几分。
然后他看向蔡斯年,也不说什么,就尽职尽责地那么看。他虽然衣着华丽,态度圆滑,但是举止严谨,神色板正,散发着正经、正直的老实人气质,对付蔡斯年这种顽主没准有几分用处,企图把他看得生出些惭愧,一时不能说出拒绝来。
然而蔡斯年也不知道是眼大漏神,还是已经练到了旁若无人的境界,他本来想:‘好嘞霍导演,就等您这句话呢,谁想演个智障还是怎么的?’正打算夺门而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霍夫曼的一双“满月”一眼,见到其中有很悲戚的神色。
霍夫曼看着他,悲伤地心想:他不能演路德,没人能演,他们不懂那种寂寞,自娱自乐,奋斗,挣扎,努力不露惨象,在本无意义的人生中活下去。
他接着想:他们只知道这是疯癫罢了。
霍夫曼内心涌出的极大的悲伤和孤寂,一下撞在了蔡斯年心上,让他愣了一愣。
蔡斯年想:他是真的为那个荒谬的“一长串名字智障”感觉痛苦和悲伤。
但他虽然偶尔会穿白衬衫装小清新,却是一个经历过家破人亡,同事死绝,无能为力,同归于尽的“沧桑人”,内心完全不敏感,神经一点也不纤细,这样的痛苦就像在他花岗岩的大心脏上,用羽毛笔戳了戳,连痕迹都像风吹沙走,更不用说扎进他心里去了。
‘搞艺术的就是神经病。’虽然经常装逼,且装得惟妙惟肖,广受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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