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省玉县是紧邻湘省西部的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人口不算多,四周皆山区。
在玉县的一个老旧小区里,阿龙站在窗边,看了眼外头零散亮着的灯光,伸手打开窗户,感受着有些寒凉的夜风吹在脸上。
他将敞开的前襟扣拢,安静地深呼吸。他喜欢夜风中带着的新鲜气息,闻着有种自由的味道。
牢狱七年半,虽然每天都能在劳作的时间从监区走到工厂区干活,外加还有些放风的时候,可情绪心境不同,连同那里头的空气,他都觉得压抑得可怕。
“龙哥,你给我说说监狱里头是啥样呗。我就只进过看守所三次,对监狱里头特别好奇。”
一个略带尖锐的男声从阿龙身后传来,透着傻气的话语让他默默撇了撇嘴,他知道,他的室友兼暂时的搭档小三又要开始日常唠叨了。
小三才不到二十岁,留着一头油油的长发,戴着耳钉,身形有些矮瘦,右上臂纹着一个难看的鬼面。他给自己起了个“三爷”的诨号,成日都在梦想有天这名号能响彻黔省道上,可惜大家都只叫他小三。
小三放下哑铃,卷起衬衣抹了抹额头的汗,试图跟正在窗边深沉的阿龙攀谈。
“监狱么?其实和看守所差不多,甚至比看守所还正规一些,只是做所有的事情都要讲里头的规矩,讲看守的规矩,讲牢头的规矩……”阿龙尽量说得乏味,希望早些结束这段对话。
小三却打开了话匣子,涛涛不绝地说着:“诶,龙哥,其实我挺矛盾的,一直都想去牢里看看,好些小瘪三原本就是个跑腿的,从牢里出来后都声名亮了一截……但是呢,我又不想被抓,感觉那样挺没面子的。”
再干几票,我一定要去找点别的营生,不能再跟这人瞎混在一起了,混久了智商会下降的……
阿龙郁闷想着,口中却敷衍说道:“吃饱撑的谁愿意进去啊,就像你呆过看守所,难道你觉得呆里头感觉很舒服么?”
没想到这句话却莫名戳中了小三的兴奋点。
“龙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看我啊,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做生意又不会做,就是偷东西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每次进看守所都感觉像回家一样,在看守所里的感觉比家里感觉好多了!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小三笑得很开心,完全没有一丝玩笑的样子。
阿龙一口气噎住胸口,半天才吐出来。沉默一会后他才斟酌地说道:“小三啊,龙哥比你多混过几年社会,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嘿,龙哥,你有啥话就直说。”
“我们干的这可是掘人坟的事儿,按老话说是有伤阴德的,所以在最近尽量多接几单,做一段时间挣够钱了就收手干别的买卖,可千万不能往长了做……”
“我知道,你之前就说过这话,我这不是让我堂哥到处拉生意么。”小三话没听完就大大咧咧地打断道。
阿龙挺无奈,掘坟盗尸、买卖尸首这事有一条完整的线,各个环节分工明确,有人专门提供信息,有人到处走动找客源,也有动手刨坟的。而小三的堂哥就是负责给他们拉客源的人,附近各乡各镇都有关系,谁家可能需要配阴婚了,他就能立刻上门游说、谈价。
这也正是阿龙只要还干这行就甩不开小三的原因。
“不是,我是想说,虽然我们短时间内需要尽量多做几笔买卖,早些收山。可是还是得以安全为重,时间太赶太急的生意以后就不要接了,你看上次,手忙脚乱的差点出了大错。”阿龙苦心劝道。
没想到小三脸却有些垮下来了,说道:“龙哥,我本来挺佩服你的,听说你以前扎刀子都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现在怎么坐了几年牢出来胆子变得忒小了啊。上次那单怎么了?说好了找坟该是你的事儿,结果你掉链子。我去弄了个智障女人将这事了了,你还要教训我是吧?人是我带回来的,药是我灌进去的,你啥也没干就平白分钱,还想咋地?”
“不是,小三,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像上次那单,又要求时间短,又要皮相没腐烂的,这让我一时去哪找啊……而那个智障女人,不是买家后来还打电话给你堂哥了么,说当时人根本没死透,差点就出事了。”
“我可是第一次给别人喂安眠药,出些差错难免的。除开洒出来的那些,至少喂进去半瓶多,后来没多久那女人就没了声响,我觉着怎么都该死了吧,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小三瘫坐在沙发上,将脚搁在茶几上一颠一颠,对阿龙的话毫不在意,“再说了,不是最后没出事么。啧啧,我也没想到那两个农民还真下得去手,就是事后电话里哭爹喊娘的,忒怂了些。”
等到出事就晚了。
这句话阿龙没有再说出口,郁郁地回到卧厅电视声音太大,吵得人不得安宁。
也许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胆子小了……现在手上已经存了二十多万,干脆过些天再干一票,凑够三十万就走人,自己寻个地方开个小店,还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些。
阿龙靠在床上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些疲累,过了没多久就和衣睡着了。
半夜里缓缓醒来,听到客厅电视还是大声卖着所谓的名牌内衣,他皱了皱眉头,起身出去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小三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阿龙径直去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回卧室时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把电视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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