碽妃悲泣道:“姐姐请说。”
“第一言,昨日欲罢不能之事,随缘处之,随遇而安。”
碽妃深知,马皇后虽未明言,但话中所指应是她对陈理之心。于是点头回道:“妹妹明白。”
“第二言,今日欲行不失之事,凭理视之,凭心而断。”
碽妃更知,此言所指的当是她那凡事感情用事,缺乏理智的性子。于是再次点头回应:“妹妹谨记。”
“第三言,来日欲至不肖之事,不可轻生,不死而观。”
此言,马皇后说得坚决狠厉,神情里透着凝重。碽妃却未明其意,喃喃问道:“姐姐此言……?”
“本宫是要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这也是本宫临行前唯一所托。”
碽妃沉吟片刻,渐渐品出这话中滋味来,于是问道:“姐姐莫不是指棣儿?”
马皇后微闭双目,点头回应。
碽妃陷入沉思,却如何也想不出朱棣会对她做出何事来。于是道:“臣妾如今已被禁足,何故他日会招来儿子不肖?”
“妹妹应知那孩子行事,素来为谋其成而不择手段。他日为夺大位,难说不会做出那等忤逆之事来。”
碽妃难以置信,愕然道:“姐姐是说有朝一日我儿会要我性命?”
“不是有朝一日,而是早就这般做了。”见碽妃疑惑,马皇后欲做细解,却先与反问,“当年,妹妹可是因那孩子存心之举而被禁足?”这一言,着实把碽妃问住了,顿时沉默不语。见她这般形状,马皇后又说,“实不相瞒。先前那孩子曾先后使人给妹妹来送过两次吃食,皆被本宫偷龙转凤。原因是,那食物早被他做了手脚。”说到此处,马皇后在袖袋里掏出两封书信,交于碽妃手中,“这便是他每次借食盒捎与妹妹的书信。”
碽妃之心渐伤,两手不住颤抖,打开那书信一一看过,正是朱棣亲笔所写。信中所言字字感人肺腑,吃食一事详在其内。偏在末尾,还俱显忧虑地嘱咐道:宫中耳目众多,为免横生嫌隙,万望母妃阅后速焚此信。
至此,宫妃对马皇后之言已深信不疑。因此,她也渐渐明白,信中那般嘱咐定是怕其死后留下痕迹。
纵是伤心欲绝,可无论如何碽妃也想不明白朱棣为何如此对待她,于是揪着胸口痛不可当地问道:“棣儿为何这般狠心呐……?”
“欲成其谋,必先出师有名。那孩子这般处心积虑,无非是想抹掉妹妹这庶出的名分,以谋他日谎造嫡出的名头。故而,你、我、还有皇上但凡有一人健在,他都不敢轻易做出那等篡夺之事来。而今伪装孝子蛰伏,不过是在窥等时机罢了。”
事到此时,碽妃已难抑满心巨痛,悲伤之情顿如洪堤崩溃,一头伏在炕几之上撕心裂肺地悲啼起来。望她那般形状,马皇后沉寂半晌,道:“如今,本宫命不久已,惟愿妹妹善待自己,好生活着……”
碽妃紧紧握住马皇后的手,哀求道:“娘娘,让臣妾随您一同去吧……”
“莫说这般浑话!为我大明不致他朝生灵涂炭;为那孩子有朝一日能回归良知,止戈自省;为了你腹中这未出世的孩儿;也为本宫临行前这番苦心托付……本宫求你都好生活下去!”言罢,马皇后亦是泪如雨下,“本宫临走前,定会安排人好生护着你。此外,妹妹且放宽心,本宫已留下遗旨嘱咐太子,来日登极定会侍你如我。本宫更会告诫与他,善待兄弟,燕王无逆,不可做出手足相残之事。请妹妹相信本宫之言,也相信太子之德。”言罢,马皇后朝碽妃拱手欲行拜礼,“本宫拜托了!”
“姐姐!”碽妃凄痛阻拦道,“您叫妹妹情何以堪呐……”随即,二人抱头痛哭。
话说马皇后自寿昌宫出来已是弦月钩檐。
小轿行至半路,马皇后掀开轿帘问道:“朱福,此时到了何处?”
朱福挑着灯笼回应道:“回娘娘,说话儿就到坤宁宫了。”
“停轿,本宫想下来走走。”
“娘娘,您的身子……?”
“放心,本宫还能吃得消。”
听她这般说辞,朱福知会了抬轿的太监,随即那轿子便着了地。
马皇后搭着朱福腕子出了轿,吩咐那两名小监道:“你们先行一步就是。”二人得令,又顾看了朱福一眼,听其道了声“去吧”方才安心抬着轿子离去。
“娘娘,您要是觉着累了,就知会小的一声,小的来背您。”
“好。”她应了声又望了一眼檐头的月色,道:“说话又快到中秋了。”
“可不是吗?再过七日就是中秋佳节了。”
马皇后一声叹息,借了苏东坡的词句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呀……”言到此处,便无了下文。
朱福知她是在借那词句抒发满心惆怅,但为了对方不至那样悲观,还是擅改一字接了下句:“诸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听闻此言,马皇后住了脚,一声长叹又作笑谈:“是啊……诸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这‘人长久’不过是古往今来,世人的奢望罢了。心是希望树,梦是三春花,纵活百岁,到头来还是苦苦挣扎……”
朱福相对一笑,“娘娘……莫要这般悲观。您好好养着,不去熬心劳形,定会好起来的。”
马皇后一声长叹:“六魄凡胎十月生,一枕黄梁百年极——只恐她们等不了太久了……”
朱福一惊,问道:“他们?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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