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轮,雨一轮,华年尽染相思痕,不见相思人。』
(其二)
『心独向,忘忧林,高山流水一生琴(2),痴对画中吟。
梦有时,盼无尽,才见笑靥盈盈醉,又把眉作颦。』
见她那等生无聊赖,朱元璋沉吟片刻,方沉沉道来:“是朕……”
听闻这声音,碽妃顿时停住了手中之事,但见那刚蘸过浓墨的笔尖颤抖着悬在半空里,墨滴渐似草尖掉落的雨珠不断砸在纸上。许久,她就是那般木然而立,并未言语。
“朕听太医说……你已有了身孕?……”
碽妃微闭双眸,渐现气恼而不语。
朱元璋仰面一丝笑叹,道:“没想到朕已过知命之年,竟幸得上天眷顾与你再结珠胎。”
在碽妃听来,这话与羞辱无异,于是满腔气恨骤然起伏于胸。
而此刻,又听闻朱元璋道:“若此胎为男儿,应是朕第二十二个皇子了。环顾这后宫妃嫔如云,为朕育有龙种者屈指可数,而你一人就独占其三呐……”
言至如此,碽妃已然按捺不下,讥言冷笑道:“如此说来,贱婢理应谢皇上恩泽才对?”
朱元璋微闭双眼,努力克制满心怒气,道:“毕竟二十几年夫妻,你与朕纵有万般恩怨,皆应视如烟消才是。”
碽妃丢了手中之笔,反问道:“敢问皇上,凭您那砚台大个心胸,会烟消何处啊?”
“放肆!”朱元璋大怒。
碽妃转身轻视一笑,故意欠身施了一礼道:“贱婢忤逆欺君,肯请皇上尽早将贱婢赐死。”
“你……”朱元璋指指点点地骂道,“瞧瞧你这身下作骨头!”
碽妃反倒趾高气扬道:“皇上得知妾身下贱已非一日两日,又何必留我这条贱命污了天目?”
“妾身?”朱元璋哼声冷笑,指着她的面门怒斥,“亏你还知是朕的女人!你身为皇妃,却不忠守妇道,可还知那贞洁二字如何写的?身为人母,却因痴迷淫词邪文里那般风月而漠视母仪体统,可知这廉耻二字又作何解?”
此言一出,直戳碽妃心窝。却不知她哪来那般傲人的骨头,硬挺着身板,全然一副视死如归之态。细看之时,又见她两眼含泪,欲下而不能。旋即冲他吼道:“那都是拜你所赐!”
朱元璋在她眼前踱着步子,来回数落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朕污了你名节,而你又何尝自省过那些无耻之事?”
碽妃双手垂落,瞪起泪眼狠狠地盯着他,怨恨道:“你是皇上,是非真假全凭你那舌头翻覆。”
朱元璋在她面前住了脚,一手背于腰后,一手朝其指点中又颤抖了半晌,“好……好……如此说来,你说是朕成心栽脏与你?”
“难道不是?”
朱元璋一通抖,满脸无计可施之状,旋即瞪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斥问:“你来告诉朕,当年你对那陈理可曾动心?”
陈理,此前众僧道云集城固县嵩山寺时,打道士席应真口中曾有提及——那人本是元末枭雄,汉王陈友谅次子。十八年前,陈友谅战死于鄱阳湖,其长子陈善被俘,陈理在当时太尉张定边护送下从都城江州逃至武昌袭位称帝,时年虚岁十三。一年后,朱元璋亲征武昌,城陷,陈理受降。朱元璋念其年幼且天资聪慧,颇具才貌,非但未杀,且将其带回应天抚养。又四年,朱元璋登基称帝,封其为归德侯,其上下三代逝者皆被追封。
此间,陈理常以诗文称颂圣主之名出入于当时碽妃处所,因其年纪仅比碽妃小五岁,且二人志趣相投,之后交往便越发频繁。然而十年前岁初,朱元璋却突然以陈理德行有欠教化,特命人将其遣至姑苏灵应宫交由当时有“再世李耳”之称的席应真教导。未出三月,朱元璋再度下旨,以其“易受小人蛊惑而怨言不绝,不思隆恩而负义叛道”之说遣居高丽。时年,二十有二。
陈理离开大明半月后,某日,朱元璋召碽妃于省躬殿问话,当日便又以不明之由突下旨意封锁省躬殿,将碽妃禁足其内。当时,碽妃之子燕王朱棣已年过十二,周王朱橚未满十一,皆被送往中都凤阳行宫,分别交由崔惠妃和孙贵妃抚养。
话说此刻,被朱元璋那一问,碽妃当即将脸转向了一旁,不去看他。
但见朱元璋攥紧拳头,恨言恨语道:“那时,若不是棣儿将那陈理给你的书信交于朕手,怕是朕至死都难知道——在你这看似高贵温婉的皮囊里,包裹着何等下贱的骨头!”
此时,碽妃已泪流满面。
见她那般模样,朱元璋捶胸顿足,泣声骂道:“这些年,朕暗将这满腔真情,全都倾注于你一人身上,而你竟是如此以慰朕心?”辗转之间,朱元璋已步至案前,指着书案上砚台哭笑不得地质问,“方才听你以这小小的砚台比作朕之心胸。试问连平生爱之人都如此辜负朕心,朕此生还敢置信几人?”话音落时,那方砚台也已落了地。随即只见他戳起自己的心窝,又指对方的胸口道,“朕之心胸若如你所喻,岂会纵容你至今?又岂会任由那陈理苟活至今?你这良心都被狼吞狗食了吗?”
碽妃哭喊道:“别说了!”
“是!就算朕未拿到你与那陈理的实处,但你心在何处朕岂会不知?如今你我两个皇子皆已身为人父,而你已是身为祖母之人,还不死心吗?”朱元璋说话间目光移向了悬在眼前的一幅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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