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女儿前去,生怕两人又生嫌隙,弄得众人不快,只是禁不住楚云汐不住央求,只得严肃地嘱咐道:“你只管前去请安,不可多做停留,我让落春随你一同去,请安之后即刻回来。”
楚云汐高兴伏在她的腿上,脸轻轻地蹭着她的手,撒娇道:“知道了,娘。”
灯光黯淡似黄昏时的天色,灰白中透出一抹黄褐。侍女们拆开楚云涟的头发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头饰取下,金色的发钗细钿也不如白日那般璀璨,在灯光下却有一种日薄西山的腐朽之气。她无精打采地注视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荧荧烛火,混沌乏力和疲惫溢满全身,令她心中充满怨怼和烦躁。
当下人回禀四小姐要来探望时,她烦恼愈浓,恨声斥道:“就说我睡下了,不见。”
然而自小在父母呵护下无拘无束的楚云汐像一只自由欢快的山雀趁下人一不留神便钻了进来。
楚云涟瞧见她那一双如世外山泉般纯净清澈的眼睛和那一张未经风雨娇嫩如花蕾般的脸庞时,心中更加怨恨。她从未这般放纵过自己的笑容,亦未如此随心所欲地驰骋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她的身心俱被枷锁扣押,她的一言一行必须合乎繁琐的礼数,而她的妹妹却如同示威似得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欢乐。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手掌上掐出一道道白痕。
楚云汐含笑憨态可掬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她的头发半披着,少女的身姿婀娜而玲珑,她因愤怒双靥不加修饰而自然透出胭脂般的嫣红,双眉紧锁振翅若飞,肌肤莹莹似水,
她呆呆地走到楚云涟身边,扯着她的袖子,痴痴的说道:“姐姐你好漂亮。”
她的赞美听来刺耳,她的触碰令楚云涟仿佛沾染污秽,她本能地抽回衣袖,单手护臂如同受伤了一般叫喊道:“不许碰我。”
失去平衡的楚云汐跌倒在地,小嘴一撇,眼圈微红,便要哭出。她那委屈的模样令楚云涟恨意隆炽。母亲的严厉、宫廷的冷漠让她饱受苦痛,但她却从不示弱,从不哭泣,从不寻求安慰,而从小在父母百般关爱环绕下长大的妹妹便只会用她廉价的眼泪求取怜悯,用她天真可爱的笑容来获得怜爱,她不屑刷这种手段,更鄙视这种低贱的行径。
她眉头一挤,如箭般自椅中站起,从屋中柜子里翻出当年母亲教导她时,用来抽打她的藤条,将她拉扯起来,对着她的小腿猛抽一阵。
楚云汐便要哭出声来,楚云涟掐住她的胳膊,用藤条指着她道:“不许哭。你可知我为何打你?身为楚氏闺秀,每日既不思读书明理,又不学针线女红,只知乱跑乱玩,见到长姐不知行礼,反而拉拉扯扯,满口混话,姨娘平日就是这般管教你的吗?到底是滕妾所生,上不得台面也就罢了,以后到了出了这府门,别人也只会说我们楚氏不会教导女儿,你置父母于何地?“说罢,藤条又要落下。
楚云汐被她一唬,吓得噤声,只将嘴唇咬的惨白,一双眼睛红的如玉兔。
被拦在门外的落春听到楚云汐惨叫冲入门来,她也不能开口替她求饶,只得拉着楚云涟的胳膊跪在地上,不住俯首。
楚云涟命左右侍女将她拉开,训斥道:“你个奴才也敢多事。我身为楚氏嫡女教训妹妹,天经地义。即便你们告到父亲那里,我也无惧。”
从未挨过打的楚云汐自此以后便对她这位长姐心生恐惧。亦第一次知道了亲情也有亲疏之分。
落春抱着双腿疼痛难忍的楚云汐走了回去。回房却见到了父亲。
楚义濂今日并未着幞头头冠,头上只松松地插了一根青竹簪,越发显得舒适惬意,有林间高士的遗世仙姿。
那簪子是白荞送予他的生辰之礼,簪子是由一块碧青翡翠精雕细琢而成,竹节纹络都真竹别无二致,是他最爱之物。每次他带着此簪抱着楚云汐时,她总爱将玉簪扯下在手中摆弄玩耍。
她本想哭诉一番,可一想到长姐的话又忍住了,自然也没兴致去抢父亲头上的玉簪了。
楚义濂甫一见女儿,烦恼一扫而空,立刻眉开眼笑,从落春手中接过女儿,眼中的慈爱之色竟比院中的春光还要温暖,他轻轻地掂着女儿,爱意在目光中流转:“我们的云儿又跑去哪儿玩了?”
白荞瞥见女儿眼圈通红,便知定然是在楚云涟那里吃了大亏,她虽心疼却又不想因为小儿女的口角是非多惹事端,弄得家宅不宁,令丈夫烦心,只能含泪吞下。她又怕女儿受不住向父亲告状,只得不停向她摆手。
楚义濂也看出女儿神色憔悴,连连追问。
楚云汐忽然放声大哭,白荞暗暗叹气,她却没有据实相告,只是眨动着哭红的双眼,抽抽搭搭地道:“我刚才追一只云雀,摔倒了,好痛啊。”
楚义濂冁然而笑:“你个小捣蛋鬼,真是只皮猴,摔倒哪儿了,爹给你呼呼。“
楚云汐搂住父亲的脖子涕泗滂沱,边哭边道:“不要呼呼,羞羞。”
她那副娇憨的模样令疼惜不已的白荞也撑不住笑起来。她将女儿从丈夫怀里抱下来,冲她和婉而笑,对她的懂事深感欣慰。楚云汐脸若彤霞,布满泪痕,感受到母亲夸赞的眼神,羞怯而又委曲地扑进母亲怀里。
楚云汐倚在母亲怀里渐渐停止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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