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德容正在为罗宾担心,却突然听到了罗宾淡漠的声音。
“什么?”德容抬起了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罗宾;这位昔日战友的下唇上,有两个明显的血洞。
“碰!”随着一身闷响,德容的脸上挨了罗宾重重的一拳,即便是提前注意到了罗宾向前迈进的步伐和抬起的手,但德容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他被这巨大的冲力打得连连后退,而罗宾也少见地拖着行动不便的残腿猛地跟进,揪住了德容的衣领。
“为什么要封闭城门!为什么不能去通知城外的居民?”罗宾的嗓音已经完全失声了,他发出的疑问就像在用锯齿几乎被抹平的锯条切割新鲜皮革,难听得有些刺耳,却更加锋利地刺进了德容的心。
为什么没有通知城外的居民?——德容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在得知兽人大军正在向激流堡逼近的消息之后,他脑子中唯一的反应,就是立刻封闭激流堡,同时赶快去通知国王陛下逃离这里。发布军事动员令和戒严令都是为了保护国王陛下的安全而考虑的,平民的安危……说实话,他当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从职责上讲,他毕竟已经当了很多年的宫廷侍卫队长,而不是治安队长。
但这并不是德容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找到的借口。没有任何借口——在那一刻,德容承认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城外的居民。从当年的小小兵卒,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国王陛下面前红人宫廷侍卫队长的职位,德容在激流堡的上层贵族圈子混迹日久,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德容了,和罗宾一样父母早亡的他,其实早已经脱离了自己最初的出身,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高高在上的贵族。
曾经的德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国王陛下给了自己如今的一切,自己自然要万事以国王陛下的安危为先——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德容还觉得自己没有通知城外居民兽人来袭,并等待他们撤入城内再封死城门是多么可怕的过错。
然而德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错到他想要自杀——城外的巨魔,用极度凶残野蛮的方式,终结了那些居民的生命,亵/渎了他们的身体;德容不知道他们的灵魂能否回归圣光,他现在甚至不确定圣光是否存在——但是他知道,这些居民死去的身体已经回不到故乡的泥土之中了——那些巨魔,它们把野蛮的定义诠释得淋漓尽致——碎尸,食人。
更重要的是,在那些居民惨遭屠戮和吞噬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德容既不能带着手下的战士杀出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保护那些平民;也没有办法用弓箭射杀他们,提前结束他们的痛苦——巨魔们并不愚蠢的,它们所处的位置远在弓箭射程之外。
“锵啷”一声,罗宾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腰间,将那柄跟随自己多年的双手大剑拔出了半个剑身;在城墙上的火把的映照下,罗宾的脸上阴晴变幻,雪亮的剑锋闪烁着寒芒,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德容。
“动手吧。”德容喃喃低语,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他恼恨自己错误的判断和疏漏导致那些无辜民众的惨死,也惭愧于自己的行为带给战友罗宾的伤害。如果亲手杀了自己能够让罗宾的心中稍稍畅快一些,那么……
“你欠我一条命,德容。”罗宾猛地将大剑送回鞘中,松开了德容的衣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目光中的仇恨无法消散,却又增添了一些别的味道。
“一条?”德容又是疑惑,又想苦笑——怎么会只有一条,苔丝的一家……自己就欠了罗宾四条性命;那些惨死、惨遭巨魔吞噬的居民……自己又欠了激流堡的人民几十条人命,又怎么会只有区区一条?
“你欠我一条命,德容。但现在,我会先从那些巨魔和兽人手中讨回苔丝的债,而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当你的侍卫队长,为国王陛下效力;但是,德容,你记着,等这场战斗结束了……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我还活着,你还活着,这条命,我会向你讨回来。”罗宾一字一顿地说着,他那稍显粗陋的阿拉希高地乡下腔,在听惯了贵族上流们惯用的激流堡口音的德容耳中,却又显得无比亲切——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新兵,但自己年轻力壮,还有值得托付后背的好友战斗在自己身边……
“我等着,罗宾。如果你我都能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我把我的命赔给你,赔给苔丝……”德容艰难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沫;他的脸上,一个拳头形的血印隐约可见——那是罗宾拳头的印痕——因为在之前的挣扎中不断用拳头锤击坚硬的城墙垛,骨节上的皮早就磨破了,鲜血顺着罗宾的指尖滴落在地上,而他却浑然不觉。
“准备守城吧。”一直缄默的索拉斯国王忽然开口说道。国王陛下的声音中充满了颓唐,看来那些居民的惨死对他的打击也相当之大。
“是,国王陛下。”德容微微点头领命,然后环视四周;触目可及,每一位宫廷侍卫的嘴角都浸出了鲜血——没有人,尤其是激流堡的军人,能够在目睹同胞受到如此残酷的虐待之后,还能忍住不咬破自己的嘴唇。
长长地吸入一口带着铁腥味的空气,德容打起精神,开始布置城墙上的防御工事——激流堡建造在山丘之上,城墙再加上山丘的高度远远要比城外的平地高出太多,因此,兽人们攻陷城墙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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