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鲸深感后悔,因为低估了一向温婉可人的王皇后,所以引发的混乱局面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好在翊坤宫毕竟属于后宫,侍卫不能随便进去。
尽管王皇后边跑边喊,说万历皇帝被挟持了,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理,犹豫的侍卫或者说没有第一时间采取果断行动的侍卫依然不少。
翊坤宫正殿大厅,朱翊镠他们自然听到了王皇后的呼喊声。
“镠儿,皇后来了。”陈太后着急而警惕地率先开口。
“母后,不必担心,没事儿。”朱翊镠反而安慰说。
“可皇后这样一呼吁,皇宫势必要大乱。”陈太后竖起耳朵,分明已经听到外头嘈嘈杂杂的声音。
“母后,只要这里不乱就好了。”朱翊镠又安慰道。
谁都听得出来,此时皇后已经到了宫门口。
只见一名近侍极速而入,向郑妙谨禀道:“皇后娘娘怒闯翊坤宫,奴婢们阻挡不住。”
“放她一个人进来便是。”
郑妙谨与朱翊镠对了一个眼神,抬手吩咐道。
言下之意:其他人可不能放进来。
近侍心领神会,应声而出。
咄嗟之间,便见王皇后神色不安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了。
张鲸焦急地跟着后头。
而外面依然是嘈嘈杂杂的一片。
王皇后冲进来后第一眼便锁定了朱翊镠,但这里以陈太后为尊,所以她又不得不对着陈太后问道:
“母后,皇帝呢?”
“皇后莫急!”陈太后回答说,“钧儿与他娘正在里头叙话呢?”
“张公公不是说皇帝被挟持了吗?”
“放心,钧儿没事儿。”
陈太后也不知如何回答这一问,稍稍一滞后如是般回道。
外头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质问万历皇帝此刻到底身在何处?是不是被挟持了有危险?
“小鲸。”
迫不得已,朱翊镠喊了一声。
“师父。”
张鲸索性不称“潞王爷”了,这时候他答应“师父”,一来显示与朱翊镠亲近,毕竟某种程度上王皇后是他招来的,二来也是明显站队,表明自己的心,他就是要支持师父朱翊镠。
“你出去看看。”朱翊镠吩咐道。
“是,师父。”张鲸转身而去。
“母后,他要造反吗?”王皇后直言不讳地问道。
“皇后别急,稍等片刻,钧儿与他娘应该马上就要出来了。”陈太后依然没有正面回答。
“他让张鲸弄来一个假皇帝,放在乾清宫欺骗朝臣欺骗天下人,此等大罪母后与娘也能容忍?”
没有见到万历皇帝,这时候王皇后焉能不急?她的情绪依然很激动。
陈太后沉默。
倒不是被王皇后的气势所慑,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皇后本就心急如焚,见陈太后不语,还以为她心虚,所以进一步问:“母后支持他向着他对不对?”
陈太后只得幽幽回道:“皇后,我与你娘一样,都不希望钧儿或镠儿出事。”
“他正是利用母后与娘的仁慈,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皇后还是安静等待片刻,钧儿马上就要出来了,一切需要你娘定夺。”陈太后有点耐不住气儿了,沉声说道,“外头已经乱成一团,倘若我们也乱了,如何是好?钧儿现在不是还安全着吗?皇后如此着急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见陈太后情绪上来了,王皇后还是有点怕,终于不敢言声。
但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依然在朱翊镠与郑妙谨两人之间切换。
虽然陈太后并没有明确回答她问的任何一个问题,但眼前的形势已然十分明了,其实也无需再问了。
这时外头的声音似乎正在减弱,可也仅限于翊坤宫宫门口。因为依然听得出来,还有人不断涌向翊坤宫这边,只是被阻挡在宫门口而已。
但要说他们像王皇后那样硬闯翊坤宫,暂时肯定还不敢。
因为翊坤宫里头还很安静,尤其是听不到万历皇帝和王皇后的声音,他们当然不敢贸然冲进去。
倘若这时候万历皇帝或王皇后发出求助的声音,情形或许会不一样。
但也只是或许——一种假设。毕竟这时候冲到翊坤宫宫门口的不是文人。
文人,尤其是大明的文人,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儿,他们不在乎生死,只在乎他们认为有没有理。倘若他们认为有理,奋不顾身也在所不惜,就像海瑞敢扛着棺材进谏嘉靖皇帝一样。
而此刻冲到这里来的,是宫里的太监与宫女们,他们更在乎结果。
准确地说,只在乎结果。
即便他们明知朱翊镠挟持了万历皇帝,让他们又能怎样呢?
更何况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大内总管张鲸在把守着!
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这时候自然都以张鲸马首是瞻。
当然其中肯定也有拼命护驾的,问题是翊坤宫里头真的没有动静。
王皇后一消停下来,翊坤宫正殿大厅鸦雀无声,都在静静等候。
可对于陈太后他们而言,万历皇帝与李太后谈话的时间太久了。
这都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
王皇后虽然刚来没多大会儿,可她来回踱步比谁都着急。
忽然,她卯着劲儿喊了一声:
“皇帝。”
然而,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应。
“皇帝。”
王皇后担忧,又喊了一声。
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眼前的局势实在不利于万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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