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性水果这种东西,是赚是赔,有时候还真的说不好。
虽说是由气候而定的买卖,但很多时候,跟人也离不开。
先是有一家果园通过给当地领导送礼的手段,拿下了与外地某公司合作的大指标,连带着在省内的销售市场很是吃香,有了名声;
再是后几年越来越多人开始想分一杯羹,供过于求的市场让季夫妇只能说小赚而不赔,谈不上发财了。
在这种‘地利’‘人和’都不具备的情况下,再加上老天爷也不眷顾,那可就真的丝毫办法也没有了。
那一年,果园里的芒果结得说不上坏。
因为季芒记得,在统一摘下转运往市区销售之前,芒果刚熟没多久之后,他有尝过。
明明是甜的。
七月初,他刚结束高考。
成绩优异的他压根不需要担心,能不能考上他最想去的大学,去到他想去的城市。
可噩梦,恰恰是在这时候来了。
在他对未来存有无限憧憬的时候,一切还未开始,就全然破碎了。
与往年相比,那年的雨下得格外大。
绕了好几座山才能抵达的小县城,海拔实则不低,连续几日的暴雨,雨水累积,排水系统老旧,导致整座小城仿佛被浸泡在污浊的浑水之中,季芒至今都忘不掉那个味儿。
季夫妇时间估算得不对,错过了将芒果摘下和运输的最佳时机,导致初熟的芒果在暴雨冲击之下,被打落到地上。
腐烂的腐烂。
回忆里一家四口皆全副武装,穿着雨衣,踩着雨鞋,与近十个工人冒雨摘果的往事,仍是记忆犹新。
又过了几日,雨终于小一些。
但那都是大人们的说法,季芒只记得,那段时间他想约高中同学来家里玩,别人的回应都是清一色的“我才不去呢这么大的雨”。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季夫妇害怕本该到了交货日期,因他们迟迟不交货,销售方放弃与他们的合作,转而寻找下家,因为芒果农场可不只有他们这一个县城里有。
所以季夫妇决定了,近期冒雨也要将货送到市区里。
夏季的天亮得早,季芒很早就醒了,本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却被那暴雨的声音吵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听到爸妈起床洗漱,下楼准备出门的声音。
“爸妈是要去市区送货吧,昨晚好像听到他们跟黄奶奶提过,”季芒从凌乱的床头翻出闹铃,看了一眼,又嘀嘀咕咕道,“七点半,季思雨该去上课了吧,这么大的雨,要是没上初三就可以停课在家了……”
当晚,季夫妇都没回家,季芒只当爸妈像往年一样去了市区送货,明天中午就能回到家。
晚饭是黄奶奶简单热的两道隔夜菜。
一个几乎白了全头的老太婆,以及两个不大不小的屁孩,就这样凑合了一餐。
噩耗是第二天才找上门的。
直到两名身着制服的民警走进黄奶奶家,季芒才意识到,原来昨天平白无故就让人压抑到不行的气氛,不是没由来的。
或许,这是雨天自带的一种滤镜吧。
“孩子,你父母开的货车在通往临市的山路上冲破了围栏,连人带车摔下去了,你……”
“节哀。”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在果树上、屋檐上、水泥路上,还砸在他的心上。
大人们都对他说,节哀。
季思雨比他小,黄奶奶又老了。
后事,竟然是由十八岁的他一手包办的,可笑的是,父母下葬的第二天,他的录取通知书恰好寄到家里来。
“哥!你别这样!求你了!”季思雨抢过他差点就要撕毁掉的录取通知书,哭着恳求他,“爸妈不在了,咱们还得好好活下去啊……”
“爸妈不在了,咱们也得好好活下去啊。”
为了这一句话,往后岁月里多少艰辛苦难他都咬牙坚持了下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妹妹,他并不是一个人。
季芒让妹妹安心准备中考,自己则为家里的事情忙里忙外。
果园还欠着工人的钱,这个必须得还,但工人看他们兄妹俩也实在可怜,并不忍心向他们开口要多少,季芒和那些叔叔阿姨们谈了个最好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果园以后转租给他们,毕竟无论是他、妹妹、还是黄奶奶,都没人有精力去管理。
父母的存款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多,填了前三个月的果园租金、处理了丧事、返还工人部分工资,也所剩无几了。
季芒为了不让季思雨有顾虑,一直瞒着她,说是父母这些年攒下了一笔存款,足够支撑他们念几年书。
录取了季芒的大学是隔壁省的财经大学,而他们县城所属的市,正好临近该省。
加上之前有老师给季思雨提过建议,说是市里有一所民族高中,对于季思雨这样来自县城的少数民族学生,是可以免学费以及获得补助的,那老师还说了,那所民族高中的艺考成绩在省内数一数二,每年都有学生能考上中传、上戏,季思雨底子好,去学播音主持是很有出路的。
可问题也接踵而来:
一是钱,对于现在的家庭情况,季思雨想说不去,可季芒让她别担心,钱是足够的,再者去了民族高中,免学费、有补助,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二是黄奶奶,虽说只是租主与租客的关系,但自从季夫妇搬来了南方,就一直住在奶奶家,后来季芒和季思雨出生了,这位无儿无女的奶奶就像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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