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南溪将白玉碗搁回了案几上,边往凳子行去边回头又看了它几次。待到落了座,她这才收回心思望向桌前男子。却意外的发现他居然正对着她作画。
而且,看他那般行事,似是……
正在画她?
郦南溪心下暗惊,又生怕误解了他,就多观察了一会儿。但看他不时的望向她而后不时的提笔落笔,这才愈发笃定起来。
郦南溪有些忐忑。
女儿家的声誉极其重要。特别是未出阁的女子,更是要时刻注意。如若她的画像若是落在了旁人的手里,特别是在一个男子的手中,实在不太妥当。
郦南溪不欲和此人正面起冲突,思量了下委婉说道:“不知大人想要想要我帮什么忙?若是力所能及,我自是不会拒绝。可若是我做不到的话,还请大人另择他法。”
即便她有心想要把沈玮尽快救出去,却也没道理搭上自己的声誉。
重廷川本想随口应上一声,抬眸望去才发现她双手紧握身子前倾,原本沉静的双眼此刻满是焦灼和慌乱,很是局促不安。
兀自思量了下,重廷川有些明白过来,语气清淡的开了口:“你无需担心。我必不会让你为难。”
虽说待他画完给她去看,她就能了解他的打算。但他颇不愿见到这小丫头紧张难过的模样,很是难得的出言解释道:“你且安心。我会稍作改变,断然不会让人认出是你。至于作画一事——”
他随意的朝屋外方向指了指,“此间守卫尽数是我手下,必不会将此事说与人听。”
郦南溪观他之前行事晓得了他的脾性,也没料到他竟是还会出言安慰劝解。被猜中心事后她有片刻的无措。怔怔的点了点头,思及他方才所言,先前聚起的那些忐忑倒是全然不见了。
不知怎的,虽说他看着脾气不太好,但她相信他是一言九鼎之人。既是做了保证,便一定会允诺。
重廷川见她对此不再疑惑,极浅的勾了勾唇角,继续提笔作画。
落笔的时候,异常顺畅。
这让重廷川暗自诧异。
想他近几日来无数回想要依了陛下的命令将画作出,结果都没能成事。如今小丫头在跟前却能如此顺利……
重廷川不由得又抬眸多看了她一眼。
依着陛下的意思,虽然重家与郦家有约,可他却不一定非要择了郦家女不可。
毕竟郦家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完全的舍弃了他,分毫也不念及情意。
彼时皇上特意避开了皇后娘娘,单独将他留下密谈,以他姑父的身份语重心长的道:“虽当年的信约不好违背,但你若当真无意于郦家女的话,朕定然也会成全你。此事并非没有转圜余地。”皇上语重心长的道:“只是你自己心里要有个主意。你究竟中意哪种女子。”
时日无多。若不尽快的话,皇后、重大太太和郦家择出人定下后,一切便成定局。
故而皇上“勒令”他几日内将心目中理想女子的模样画出来。甚至于不顾大雪纷飞,将他“送来”了山明寺,让他静心想通。
可他都未正眼看过女子,哪里能想出什么画来?拖来拖去,就等到了她。
重廷川快速勾勒着,大致画完后,却在最后剩下的五官上犯了难。
将笔掷到一旁,他端详着桌上未完的画,再望向女孩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仔细斟酌许久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的神情不对。与上次采撷青草时相比,相差甚远。
上次她笑得喜悦而又满足。这个时候,小脸紧绷着,严肃的仿若阅兵之际那些手下兵士面对他时一般。
重廷川剑眉微蹙,抬指轻叩桌案,沉吟过后说道:“你笑一下罢。”
既然是要画出中意之人的模样,总得画个笑的样子才好。不然如何糊弄的了皇上?
郦南溪一直在僵坐着静等他完成画作。正眼神放空的盯着墙壁默默数着羊时,却没料到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
这可难住了她。
男子浑身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势,矜贵且疏离,连带着屋里的空气都好似冷若冰霜,让人身处此间不由得就紧张万分。如此的境况下,让她如何笑得出来?
郦南溪默默的看着重廷川,半天寻不到合适的说辞来解释自己的情形。
见她神色更加的紧绷不自然,重廷川暗自疑惑之下,剑眉蹙的更紧,眉端的寒意愈发浓烈了些。
郦南溪只当他是生气了,心下暗惊,连忙挤出了个笑来。
那笑容太过勉强,饶是重廷川这般不擅长与女子打交道的,亦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和局促不安。
“你可是有何难处?”重廷川沉声问道。
郦南溪赶忙答道:“没有。”
她回答的太过迅速,又让重廷川瞬间想到了手下兵士面对他时那战战兢兢的样子。
手撑桌案想了许久,重廷川最终无奈的轻轻一叹,低声道:“你权当我不在这里罢。”
他说话素来铿锵有力,这句话却说得有些模糊而又声量小。好在郦南溪离得近,所以听得很清楚。
郦南溪滞了片刻方才反应他说的是什么。
生怕自己是听错了,她很小声的问道:“大人让我——当你不在这里?”
如果是旁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需要他解释,重廷川早已发火甩手走人。
可当他面对的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时……
他又能如何?
重廷川抬指轻按了下眉心,提笔淡淡的“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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