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渐渐停了,但天地间还是一片朦胧,笼罩在迷蒙的水雾之中。
本来就无星月的夜,也更显黑暗与潮湿。
这使得公孙念手中的灯笼也是昏暗的,只照见了很短的距离,但这已足够。
他已趁夜离开了乔家府邸,一个人行走在萧索的街道上,湿,冷。连夜风都是湿与冷的。
但又湿又冷的街道上并不只有他一个人,他看见了另一个人,弓着身,驼着背,似乎还握着根竹杖,却没有打灯笼。
兴许他是这附近的人,对这附近早已熟透,所以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目的地的。
那驼背之人与公孙念迎面走过,公孙念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并不是光线问题,而是他弓着身子,若不是他刻意抬起头来,根本看不到的。他当然没有抬头,他又不认识公孙念。
公孙念没有过多留意他,他现在只关心秦越。
他是在一个郊区的村落,在凄清的树林中一间废弃的茅草房里找到了秦越。
乔思雨只是模糊地告诉他秦越最近出没的地方,他花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了这间破烂不堪的草屋。
秦越已经将市面上最为廉价的别人施舍给他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这个锦衣玉食的少年本来并不喝酒,但自从他沾上了酒,便停不下来,哪怕是最为廉价的掺了水或是带着酸味的酒,也比世上任何美味佳肴更令他着迷。也令他心碎。
他也娇生惯养,爱干净,讲卫生,曾经每天最少洗一次澡。但他身上那件衣服,却比那乞丐的衣服还要脏还要破烂,他恐怕也已有一个月没有洗澡了。他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从屋顶掉下来的茅草之上,仿佛在向天地万物挑衅:“来啊,你们都来打我,骂我,嘲笑我,我已经一无所有,我还怕什么……”
公孙念手中灯笼散发出暗淡的光,照亮这破烂不堪的茅草屋的时候,秦越的身体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有抬起,只是忍不住发出“呵呵”的冷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笑。
公孙念心中一阵难受,说道:“朋友……”
秦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公孙念,说道:“我没有朋友,这屋子也不是我的,你要留便留,要走便走。”
公孙念说道:“秦越。”
秦越将身子忽然蜷缩了起来,“秦越”这两个字就像寒冬的冷风刺痛了他全身,刺痛了他的心。
公孙念蹲下身子,将灯笼放到一旁,从怀中掏出那锭藏着“血目冰蟾”的元宝,塞到秦越手中。
秦越却猛然将手一扬,便将那锭元宝甩了出去,吼道:“我不是乞丐,也不要任何人的施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浑身都在颤抖。
那锭元宝“呼”的一声飞出去三四丈,但却没有落到地上。
元宝飞出去的时候,公孙念也飞了出去。公孙念回到秦越身旁的时候,那锭元宝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就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东西,难道你竟不想知道里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秦越身子一震,猛然睁眼,翻身坐了起来,才发现来人正是公孙念,不由得怒与恨随着酒劲上冲,一拳便砸向公孙念的面门。
公孙念只将身子微侧,右手便捏住他的手腕,说道:“我来,不是为了要与你打架的。我虽然害惨了你,但我此时就算任凭你打骂也已于事无补。所以,请你冷静些。”
秦越恨恨地说道:“那你是来羞辱我的?哈哈,随你,反正你是‘擒龙圣手’的得意门徒,我秦越算什么,蒙你瞧得起,竟然专程到这荒郊野岭来羞辱我……”
公孙念心中一阵刺痛,松了手,站起身,凄然说道:“我只是要问你几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
秦越只呵呵冷笑。公孙念说道:“另一锭元宝,乔千赭追回来了吗?”
秦越冷冷地瞥了公孙念一眼,说道:“若是追回来了,我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公孙念又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两锭元宝里的秘密?知不知道那趟镖藏着秘密?”
秦越说道:“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公孙念说道:“当然有用。如果连你这个总镖头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花碗神丐’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越心中一凛,只如五雷轰顶。
一直到宏远镖局宣告破产,彻底解散,一直到他爹爹服毒自尽,整个镖局上下,所有的镖师和趟子手都不知道那两锭元宝里的秘密,连他这个少镖头都不知道的秘密,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花碗神丐”又是怎么知道的?
“花碗神丐”莫子峰不仅知道那五万两银子有秘密,还明确地知道秘密就藏在第四口箱子里,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秦越顿时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恐惧,也不是因为想要逃避,尊严受到践踏,而是因为震惊、自责。
从镖局出事,秦天瑞自尽以后,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公孙念说道:“那么现在,你是不是还要像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你还愿不愿意接受我这个朋友?”
秦越抬头望着公孙念,公孙念已向他伸出了手。
秦越没有触碰公孙念的手,已自己站了起来,说道:“你是要帮我找到出卖先父的人,帮我报仇?”
公孙念说道:“那本来是你自己应该做的事,就算你们都认为是我害了你一家,我也不能帮你报仇。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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